第 14 章

柴巫的到来是带着任务的。　　因侯书艺确实对集团运转一窍不通，所以他特意过来帮忙“补课”。　　　　侯书艺是音乐系的高材生，前半生接触最多的东西就是钢琴。弹钢琴这件事在侯书艺七岁的时候就开始了，至今已有二十年。　　可，时至今日，侯书艺突然有些迷失。　　学了那么些年的钢琴，侯书艺对人生未来居然十分模糊。在导师的建议下，她其实想过去国外音乐学院继续深造，可是她又很迷茫，继续学下去她又要干什么？　　侯书艺的父母常常教导她，人一定要有真才实学，无论男女，都要有自立的本事。　　但这句话放在苏夏这里就不成立了。　　　　侯书艺尝试过去琴行当个老师，但这件事被苏夏知道后就直接制止了。　　苏夏在这方面似乎真的特别霸道，当天他回家，直接给了侯书艺一张银行卡，道：“钱不够花吗你要去外面当老师？”　　　　侯书艺自然是没有接那张卡，她那会儿在他面前还是十分娇羞的，扭扭捏捏地说：“我想尝试一下……”　　　　她话还未说完，苏夏便轻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尝试的，家里又不缺你挣的这些钱。到时候一堆猴孩子烦得你要老十岁。”　　苏家不是没有出过当老师的人，苏夏的表姨就是某高中的教师。当老师有多糟心他不是不知道，尤其是面对那些熊孩子，打骂不得。要苏夏那个脾气去当老师，可能没有两分钟就爆.炸了。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可能不太好，苏夏又道：“你嫁进我苏家大门是来享福的，知道吗？”　　　　作为一个女人，听到这种话心里自是喜滋滋的。　　可是作为侯家长大的女人，侯书艺知道自己不能一辈子活在象牙塔里。　　　　关于这件事情，侯书艺的那个好友周慧也曾开导过她。　　周慧的大致意思是，侯书艺真的没有必要去教什么钢琴，顶多就把弹钢琴当做一门消遣。于是在周慧的带领下，侯书艺开始过上了所谓上流富太太的生活。　　　　嫁进苏家这几年，侯书艺是整天“吃喝玩乐”，但她每周还是会抽一些时间到学校里，每天还是会练一个小时钢琴，可日子却越过却越乏味。　　如今却让她这么一个几乎丧失生存能力的人去掌管一个集团，侯书艺真的觉得这个世界要疯了。　　　　一家上下当然没有人能够理解侯书艺的苦，因为所有人都相信她能够将万事做的妥帖。　　　　柴巫带来了一些资料，一个一个文件夹铺开来放在侯书艺的面前，道：“夫人，这里就是集团的发展史以及各个子公司的介绍了。”　　　　侯书艺看到那么一叠叠的文件，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苏夏却是优哉游哉趴在沙发上。　　说起来，他倒是十分好奇，如果侯书艺去接管集团的话会是什么样一个情形。　　想着苏夏就忍不住想笑，他这个婆娘如此娇弱，是否对人发火都要红了脸？　　三年前苏夏让律师拟下那份声明书的时候的确也曾想过，天有不测风云，万一那一天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公司该怎么办。那个时候他刚和侯书艺结婚不久，也没有想太多，声明里就添了自己老婆的一个名字。　　他当时真的没有想太多。　　谁能想，如今他那个单细胞的老婆真的要去接管他的公司了。　　　　柴巫见侯书艺一脸茫然，于是主动地向她介绍起：“十年前……”　　　　苏夏忍不住在一旁吐槽：【你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　　　　柴巫朝苏夏嘘了一声，接着道：“十年前，我们董事长苏夏筹资15万元，建立新沅电厂，也就是新沅集团的前身。当时厂里仅有15名员工，100平方米的厂房，主要生产电子设备用低频连接器。”　　　　100平方米的厂房是什么概念？也就是如今新宅的客厅那么大。　　侯书艺无法想象，十五个人挤在一个空间办公，该有多拥挤。　　　　苏有青就在一旁，随着柴巫的介绍，让他也不由回想起十年前。　　十年前的15万对如今来说虽然不能算是一笔天文数字，但也数目不菲。那个时候苏夏不是没有向他借过钱，但是被他一口拒绝。　　才二十岁的苏夏，苏有青根本不相信他会弄出什么名堂，尤其当时他又从国外大学辍学回家创业，更是让苏有青十分不满。　　父子俩闹僵以后，苏夏便不再回家，他几乎都待在自己那个小厂房里没日没夜。　　直到有一天，苏有青单位的同事拉着他的手说：“老苏啊，你儿子有出息了，被评为本市先进企业家。”　　苏有青当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五味杂陈。　　他开始疑惑，自己一味的固执己见，是否是正确的。　　　　柴巫说着却十分的骄傲，道：“我们董事长苏夏，创办公司的第一年就创造了80万元的产值。”　　　　80万的产值，放在今天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接下去，似乎成了苏夏的个人表彰大会。　　　　“第三年，公司由小厂变更为有限公司的那一年，也是我进入公司的那一年，董事长被评为了本市先进企业家的称号。接着，公司厂房面积扩大到2000平方米，员工的数量也近百。同年，公司被评为省百佳私营企业、市十强私营企业等。同年末，公司建立股份制经营模式，成立董事会和股东会。”　　　　太多的专业术语在侯书艺耳朵里听起来像是外星语，但她却似乎能够感受到苏夏的不容易。一家公司的壮大，从小厂变为一个公司再到一个集团，绝非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　　　　若不是小泰迪的尾部已经被剪，恐怕这个时候的苏夏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苏夏也没有太过骄傲，一路走来，他实在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一步一个脚印，他的收获对得起自己付出，问心无愧。　　　　柴巫接着道：“其实董事长真的很厉害，他会自己制图设计模具，也会自己动手设计工艺，对于加工他也能亲自上阵。”　　　　面对着一个个专业名词，侯书艺实在是应接不暇。　　什么模具，什么工艺，什么加工，她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脑袋一片空白。　　　　一直以来，苏夏都没有在侯书艺面前介绍过自己的工作，侯书艺只知道他公司属于加工制造业，比较辛苦。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都如此复杂。　　　　柴巫就在病房外的客厅里和侯书艺讲这些，自然，也吸引了什么都不懂的苏母穆文霞。　　对于穆文霞来说，虽然她是看着儿子一路走来，却不想，时间眨眼一过，都十年了。　　　　穆文霞叹了口气，丈夫苏有青却拍了拍她，说：“别担心，小书会做好的。”　　　　“不，我不是在担心这个。”穆文霞摇头，“老苏，你知道吗，你的儿子是那么的优秀。我也很庆幸，我们的儿媳妇是如此的坚强。”　　　　苏有青何尝不知。　　　　柴巫见一时半会儿也和侯书艺说不清楚这些，于是转移了话题，说：“集团里有四个子公司，分别为汽车电子、电器事业部、模具中心、电子元件。董事长目前亲自坐镇模具中心，也是公司最核心的技术部分。”　　　　听了那么多，侯书艺终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说：“那我去了，要做些什么？”　　　　柴巫淡笑，“这个您放心，要签的项目和审批的事项都会先经过我这边，再由我交给你，如果你有疑问尽管问我。当然，董事长在公司的时候常常会帮研发部门一起设计讨论等，技术方面的东西夫人您没有接触过，日常只需参与到评审和会议中就可以了。”　　　　侯书艺点点头。　　　　柴巫又说：“若可以的话，夫人是否能考虑明天到职？因目前一些重要项目的签字和评审，没有经过董事长的手，也就是目前你这里，无法继续下去。”　　　　侯书艺犹豫了又犹豫，点点头。　　　　于是柴巫将一本厚厚的书交给侯书艺，说：“这里是关于机械加工制造的基础知识，您有空的话不妨了解了解。”　　　　那本书，足有十厘米的厚度，侯书艺怕是一只手都拿不动。　　　　“模具中心内每年都会开课程，关于图纸设计，加工制造等，正巧今年的课程也马上要开始了。我个人还是比较建议夫人可以去听一听，不用精通，也当是入门了解。”　　　　侯书艺又是点头。　　她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听从指挥。　　　　周姐和老胡也跟在侯书艺旁边听着柴巫讲了一堆。从来没有这个角度见识过柴巫的周姐，突然觉得柴巫变得特别不一样了。　　周姐决定，以后再也不嫌弃柴巫碎嘴了。　　　　几乎是一个下午，侯书艺坐在柴巫的身旁将公司上下每部已经重要的人事了解了一番。　　所有的内容要短时间内全部消化，侯书艺只能拿出了笔记本，她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全程，苏夏就静静地待在一旁看着侯书艺认真做着笔记。　　那些苏夏不用脑子想就能知道的东西，在侯书艺看来却十分难以理解。她时常会皱着眉头问柴巫，好在柴巫这家伙也算是有耐心。　　有那么一刻，苏夏很担心侯书艺会不会又哭了。　　她这个人啊，一着急就想哭。　　可是一个下午，她都没有哭。　　　　她偶尔会伸手来顺顺他身上的毛，那小手软若无骨，让苏夏忍不住再靠近了一些。　　似乎，他们两个人之间很少有这种相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