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豆趁他没反悔,在自己床上一把抓起被子褥子,就跑到柳崇床下打地铺去了。 爹是用来干啥的,爹是用来靠的啊,福豆躺在他床根,用被子把自己捂起来,用求疼爱的眼神看着柳崇:“干干干爹,您上榻,儿子就在这儿。” 柳崇脱了木屐上榻,但见她在底下还仰头瞪着俩眼望着自己,就跟私窥似的,实在让他烦躁。 福豆心想,干爹这么担忧怕什么呢,她又不能QJ了他。不过柳崇对床有极端洁癖,绝对不许人碰的,到底过去是因为什么心理创伤呢? 柳崇浑身不舒服,“你你你,把脸给咱家往外扭,这一晚上你要是敢回头看咱家,就把你丢外面去!”说完愤恨朝里睡下。 福豆说:“知道了。”她才没有偷窥欲,她就是害怕而已。冯均顺在外面要进来灭灯,结果柳崇大叫:“出去!” 冯均顺还道福豆又怎么惹了他,可不敢沾染这晦气,小跑着溜出去了。 大半夜,黑灯瞎火,外面听到蛐蛐的声音。福豆还是不太敢闭眼,只能卧缩在床根,时不时发个抖。 她心想今日这事,正是给她提了醒,御前牛鬼蛇神这么多,尤其是皇帝本就难测,一有个什么过错,随便弄死她都不带在意的。 就像今天这小内监,说白了也就是吐了一口唾沫,说犯了多大的罪过吧,也没有,最多是对她造成了精神损失。 但这么直接就打死他,打得屁股骨头都烂成了渣,这是封建社会行径啊,她都差点忘了,这是万恶的没有人权的封建社会啊! 不行,她必须得手握速效药,能痛快死绝对不受疼! 正想着,突然听见柳崇在床上呓语了一句:“嬢嬢,嬢嬢抱我~” 福豆知道他睡熟了梦话,所以大胆凑着月光望过去,见他身子还扭了扭。 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起来梦游呢。 “抱我,抱我啊。”柳崇又说了两句,这回带着点哭音,抽了一抽鼻子。 福豆坐起来,心里觉得他这是和他娘有故事吧,不知他娘遇到了什么。说来,自己对自己的这个爹,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 她不由得也想到这副身子的原主,原主家中是旧朝忠臣,因为新皇登基,全都被发配了。现在在流放地,不知道过得如何。至于她自己……她想着想着,也鼻酸哽咽了。 “嬢嬢,为什么不抱我,我要……”柳崇突然坐了起来,但眼睛是闭着的。他闭着就好似睁着一般,突然开始啪啪捶打自己。 福豆吓了一跳,他就像个婴孩一样,见娘亲不理,就暴躁着要引来娘亲的注意一样。 有一点他还真说对了,他这的确比鬼还动静大,鬼只是吐唾沫,不带动手的!眼看他有要下地找工具的意思,福豆一时胆大,立即扑到床上,从后背抱住他,“嬢嬢在呢!” 柳崇的手突然垂下,头也耸拉着,过了一会儿打了几声鼾,不再闹了。 福豆终于松了一口气,缓慢把他放下,悄没声地钻回地上被褥去了。 这一晚福豆挺晚才睡着,直到腿被踢了几脚,一睁眼,朦朦胧胧看见柳崇又昂着下巴眯缝着眼瞧自己:“怎么,你还不去御前报到啊?” 福豆想起他昨晚上那扭捏样,生怕被问起来,脸红着低头说:“儿子这就去!”立马跑开了。 这一日白天又看到了二皇子,瞪得她浑身发凉,心想不行,今天就得去御药院。 换了班溜去御药院找陈明晚。他是原主在牛羊司就认识的小内监,原主那性子哪敢宰杀牛羊,就算已经杀好的,她看见血红和肉丝都分分钟要捂眼哆嗦,都是陈明晚替她打的下手。 陈明晚一看见她在门口探头来找,就抓了个东西,把手背在后面,脸上硬憋着兴奋出来。福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让她猜东西。过去陈明晚喜欢让原主猜,都拿什么生羊心羊腰吓唬她。 陈明晚在福豆面前站定:“猜我又拿了什么?” 福豆斜眼看他,没说话,陈明晚伸出手张开:“活蜈蚣哈哈哈哈哈!” 福豆叹了口气,这出息。她直接道:“你帮我一个忙,我给你介绍一个爹,怎么样? 陈明晚见他对蜈蚣无动于衷,只好将蜈蚣放回袖里的丹瓶。 他也已经听说福豆攀上了柳大官的高枝,倍感羡慕嫉妒恨。 御药院的规矩比牛羊司多多了,每天捣药制药验药,一点也没乐趣,学记起来也很困难。但困难都能克服,可怕在于尝验,一不小心要尝掉小命的。他想尽快调出去,如果福豆能帮他的话就好了。 至于爹,有没有无所谓,但是如果爹的地位较高,那自己的调动是不成问题了。 “可以啊,我手活儿不错。”他伸手出来活动了活动手指。 福豆心想,这个词不能乱用,知道的是你会按摩倒背,不知道的以为……咳咳。 “是我原先后苑的刘勾当,他一直想寻个体己聪明的儿子,我就像他推荐了你。” 陈明晚高兴啊,这勾当官是后苑最高的内官了,不说别的,后苑那是好地方,他也有的是力气,搬花石、掏淤泥什么的没问题。 “行啊行啊,等我换班了就过去拜见新爹!除了脚盆,准备什么见面礼呢……不过你要让我帮什么忙?”陈明晚一思考就掏耳朵。 福豆是个现代人,她比较嫌弃人在她面前掏耳朵,因为下一个动作就是把掏出来的耳屎往地上弹,这个弹的不准会误伤她的! 福豆摁住他的手不让他掏,并把他拉到隐蔽的角落里,说,“你给我拿点砒/霜。” 陈明晚瞪大了眼:“砒砒砒砒……?!” 福豆赶忙捂住他的嘴,四下看了看没人,才把自己的担忧顾虑说出来。万一要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死痛快一点儿,一想到那骨肉尽烂的下场,如果要是被杖打,或者酷刑,皮肉真的受不了。 陈明晚已经听说了打人打成烂泥的事,知道她在御前有风险,但她也怕死得过分了吧。一听砒/霜都晕了,脑袋嗡嗡地,注意力都在她要那可怕的东西到底准备干什么上,瞬间脑补了几十种可能,都快吓出汗了。 福豆拍他,悄声提醒:“你想什么呢,打死我也不敢对官家不轨啊,就我那胆子,肯定是自己吃!” 说完想他可能不信,干脆直接掏底一了百了:“其实我不是男的,这下你理解了?”总不能直接就说出来“女“字,她觉得陈明晚这点理解力还是应该有的吧。 陈明晚嗯嗯了两声,脑袋还没从砒/霜的震惊里解脱出来,她后面那句也没过他的脑,一心想着,论他们俩过去也算在皮鞭底下相依为命,他是应该信她只拿来自己吃的,可是她自己想吃,他就应该给吗?不给的话,她铁定得想别的办法死,这怎么办啊…… 思来想去了半天,他有了主意,硬着头皮说:“砒/霜肯定不行,查得紧,带不出来的。川乌半夏我可以给你点儿,捣碎了粉,不细看不认得。这东西,二钱就能奏效,不过你一定留到万不得已啊。” “嗯!”福豆泪水盈盈,这些天愁苦的大事终于是解决了,她同志般握了握陈明晚的手,陈明晚又朝她猛叹一口气,回去偷取去了。 实际上福豆也很清楚,这是让陈明晚也冒了生命危险的。要不是他们两人过去相依为命,这样的事他一定不会同意。 站在门口等了很久,陈明晚才鬼鬼祟祟地出来,迅速地给她一个小荷包,摆摆手小声说,“赶紧走!” 福豆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装在身上就跑回去了。这下她松了一大口气,再也不怕像那吐唾沫的内监一样,屁股被打开花了! 中途想到最近对柳崇都没有太尽心,福豆又拐去了御厨房,拿银两换了点豆浆、领了几块冰,回去做了冰豆酪。 见人还没回来,她便先去睡觉。这一觉真是睡得安稳,什么梦都没有做,只是醒来后额头又有点热热的。可能是低热反复,但总归,精神好了,病就会好的。 今日柳崇回来的格外晚,而且在她睡着后,连李弯和冯钧顺也都不见了。 福豆醒来发觉一个人都没有,又跑去看房在冰块中间的豆酪。 做这个很费功夫,缺一分少一分它凝固得都会不漂亮,口感也会略差。豆酪清新些,有甜味但入口主要是甘,不像乳酪和熬糖那样腻,吃下去身体无压力,干爹一定会喜欢的! 心里想得美滋滋地,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于是乖顺地站到门口迎接,望见柳崇进了大门,甜甜叫:“干爹!您回来啦!” 柳崇面色僵硬,负手入内,在桌前站定,眼睛直直盯着豆酪。 福豆瞧他眉头拧着,不知是今天内侍省出了多大的事,惹他不高兴了,于是帮他将筷子拿起来,举起递到头顶,笑吟吟说,“儿子今日做了豆酪,鲜嫩凉爽,入口即化,您尝尝吧!” 柳崇盯着半晌没说话,福豆有点纳闷,抬眼觑他,余光扫到冯钧顺和李湾也一脸严肃站在门外。 福豆忽然觉得屋里冷嗖嗖的。 “又给咱家做了吃的啊,你还真是有心呢!”柳崇尖着嗓子睨她一眼,那一眼阴狠都瞥过,福豆看得惊悚,原主的身体立即反应,腿脚开始剧烈抖动。 柳崇一眼就看到了她腿在抖,转身向她欺近,越发尖着嗓音说,“我还什么都没问,你抖什么?你怕了?你在怕什么啊?好儿子?” “好儿子”三字一字一顿,在他锐利嗓音下显得越发恐怖。福豆险些都忘了,他可是杀人如麻的军事太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惹怒了他,但他本性就是如此的,是自己前几日误会了他,还真把他当温柔爹了。 福豆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扑通跪下了,心想他这是想起昨晚自己上了他的床,还抱了他,要严厉惩罚了?福豆颤抖问:“干干干爹,是不是外面人惹了您……儿子,儿子帮您骂他们,您……您消消气吧?要不,儿子帮您捣捣腿!” 这上班的火气带回家里来,简直差评,白瞎她的豆酪了。但总得做点什么安抚他的情绪,否则还不知他要怎么拿自己发泄怨气。 满脸的泪水滑下来,福豆不想哭,一边用袖子抹眼泪,一边仰头望柳崇,口里颤颤说:“干干干爹,您辛苦了,儿子给您捏一捏……” 说着就伸出发抖的手去给他捏小腿。 柳崇余光瞧见她这模样,心里一揪,也痛了一痛,但还是一蹬腿,将他甩开,道:“哼,你也有脸。我看着你也不落忍,你还是自己招了,咱家从轻发落。那豆酪里你放了什么?” 福豆不明白,回说:“就是豆浆,面粉,还有凝固用的酸浆,没、没别的了啊?” 福豆看柳崇根本就不信,更是露出凶狠神色,盯得她浑身发寒,她跪得这么近,闻到柳崇身上那十八种香花的味道,才发觉他是用这种香味来掩盖他身上的血腥味吧! 大太监要杀人了,好在,她提前准备了速效药。只是……现在还没到最后一步。 福豆下意识摸了摸心口藏的荷包。 柳崇这时,一声叹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可真让人心疼啊……” 说罢,又将手抽走,无力地向后道了一声,“拖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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