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豆在垂拱殿门口站着,今早身旁换了个不相熟的侍卫,让她略落寞。一问才知道,殿前司从昨天开始给林冲换了岗位,他变成巡逻的了。落寞归落寞,为了让自己的前台生涯丰富多彩,福豆于是开始勾搭这位新侍卫说话,“你叫啥,家中几人,父母健在,可有娶妻?你喜欢吃啥,幸运时辰是哪什么时候,生日哪天啊出去玩,一起去吃烤鸡/吧!”    突然感受到远处冷嗖嗖的眼神,前方一排巡逻队伍走过,为首有个黝黑的少年,不是大居朝古天乐又是谁。    林冲走到阶下,面无表情地对两人说:“大殿之前,肃静,不要交头接耳!”    福豆撅嘴,心想这人管得真宽,前边那么大的广场,那么多殿那么多人,非要盯着她这块儿。    旁边的新侍卫不敢和她说话了,福豆狠狠地瞪了林冲一眼。    林冲不以为意,继续巡逻去了。    下朝后,皇帝一脸严肃来到垂拱殿,一看见福豆,停下来,说:“你这孩子,尽让你爹操心!”    福豆一愣:“官家,您是指……”    皇帝道:“你不想活,不是要你爹的命么,索性你没事!你是不知昨夜你爹在朕面前哭成了什么样!”    哭?昨夜柳崇回来,那阴鸷要杀人的模样,您是不知道哩。她估摸这又是柳崇跟皇帝玩什么苦肉计,还提到了她罢了。现在她这个儿子,都成老爹在皇帝面前的好谈资了是吧。想想看,两个爹在一快儿,你一言,我一语,一起痛陈儿子有多难养,多心酸,再一起骂儿子,多痛快。这君臣关系就这么变稳固了。    皇帝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有诸多感慨地进去了。    过了片刻柳崇过来,站在她旁边重重咳了一声,生怕她没看见似的。福豆猜测,他应该是没注意早上那个不像吻的接触吧。不过作为一个爹,亲亲宝贝儿子,好像也很正常呢。    等福豆宣报完毕,柳崇好像很不情愿地进去了,福豆见他没提,那就应该是翻篇了。过了一会儿二皇子也来了。    二皇子可是没睡好,兴奋到了大半夜,就等着郑太尉的结果呢。结果到了早上,什么事都没有,那姓郑的安静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方才上朝时,柳崇就斜睨着他笑得险恶,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二皇子简直咬牙切齿,一看到福豆,就想上拳头。    福豆大叫:“二大王到!”然后认真地对二皇子说,“干爹比我亲爹都亲,干爹最讨厌别人欺负我了。”    二皇子哼一声,“连你个小东西都能在我眼前得意了?”说着又想上手,后边薛琦忽至,抓住他手,说,“嗨呀,二大王,咱们里边说。”    说着,薛琦将他拽进去说话。    福豆的招风耳派上了用场,似乎听见他们说,“留着他不就等于抓住了蛇的七寸,”这话不知道是说谁的,如果说的是她,福豆呵呵一笑,自己可没那么大能耐,柳大杀星说让她死,可一秒钟没带眨眼的呢。不过如果她把柳崇晚上叫娘的事说出去,那才叫抓住了蛇的七寸。柳崇的七寸,绝对是他娘。    薛琦进去没一会儿就又出来了,里面只剩下柳崇和二皇子,这时今日当班的王押班叫他进去,说是皇帝叫他的。    一进去,便见二皇子灰头土脸低着头,福豆心想他一定是挨了皇帝骂了。等到她过去鞠了躬,便听皇帝说,“朕已命御厨房准备了今天中午的膳食,咱们两对父子去宣和殿,一边看教坊杂戏,一边吃;吃完陪朕去马球场子打马球,朕也有些时日没碰球杖了!”    福豆心想,还别说,这原主过去在家里还真骑过马、打过马球的。她爹原是旧朝臣子,虽然后来被全家发配,好歹她过去还是沾了光的。    不过,和皇帝、皇子、干爹打马球?呵呵,她一个小太监敢打谁啊,这三个人打她还差不多。    但是吃午宴她是愿意的!    柳崇有些为难地对着皇帝星星眼,“官家,您日理万机,还有这两排奏折要批,二皇子也要读书,可不能让御史说咱家带着您玩物丧志啊。”    这楚楚可怜,又盈盈一笑的面孔,她快看不下去啦!    皇帝回道:“柳卿,你只陪朕玩一下午,朕绝对不让人说你,行不行?”    柳崇勉强点点头,“唉,既然官家执意,那咱也没别的办法。就玩两个时辰罢。”    福豆和二皇子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演的是什么戏码?确定不是妻管严?    中午两个儿子陪着两个老子去了宣和殿,皇帝特特给柳崇和福豆赐座,面前案几上,摆上了真正的琼浆玉液。福豆坐在二皇子正对面,二皇子对着她龇牙咧嘴。    奏曲的一煽情,皇帝拉着柳崇的手,微醺道:“大官,你是朕的一条臂膀,朕没了你不行,朕这儿子没了你,更不行啊。”说着说着,竟跟着曲子有些潸然泪下。    柳崇没办法,也只得道:“官家休说如此,咱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天家。”    皇帝这才情绪缓和了些。    福豆是终于看出来了。皇帝这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怕柳崇不站在二皇子一头,反而跟二皇子作对,所以才组了这个局,动之以情让柳崇支持他儿子。这老父亲为了蠢蛋儿子的一番苦心,还真是让人有点感动呢。不过柳崇其实说的很保守,不知道皇帝听出来没。他说的是“辅佐天家”,可没说是辅佐二皇子呢。谁当上皇帝他才辅佐谁,这家伙太奸猾了,这不是哄骗乡野武行出身的皇帝么。    这弹奏的教坊曲艺家,是越弹越煽,福豆一手抓着鸡腿往嘴里塞,都忍不住想为鸡腿哭泣,恍惚间抬眼望见对面的二皇子,他也抓着个羊大排在哭呢。    两人目光一交汇,二皇子立即对着她撕扯羊排,福豆浑身一哆嗦,又想到柳崇昨天的教导,于是也猛地咬鸡腿,大口吞咽。    说起来,二皇子也只十七岁,还有三年才及冠,比她才大两岁。这个年纪叛逆也正常,但怎么就被教成了一副混混模样?    皇帝突然此时动情地讲道,“朕的儿子当中,开京最像朕。胆大、顽劣,不为母亲族人欢喜,朕遂只好乡间游窜,聚起一堆乡儿,收保费,后来收归厢军,摸爬滚打到了今天……”    福豆一听,闹了半天,皇帝就是街头霸王起家的啊,带着一堆本地混混收保护费,惊动了官府把他们给收编了……要说这古代敢篡权夺位的帝王,多半不是受孔夫子教育的知识分子,可是王朝一旦建立,接下来呢?这种人又不适合了。    柳崇被皇帝敬了好几轮,两人眼睛通红抱头哭泣,让两个小的看得一脸懵逼。    这时候底下内监过来说:“奴婢们扶陛下到后殿歇息。”    几人扶着皇帝下去了,二皇子也不敢怠慢,跟着过去侍奉,只是不免走的时候又恨恨瞪他们几眼。    福豆起身到柳崇身旁坐下,扶他肩膀说,“干爹喝多了,我也扶你回吧。”    柳崇此时支手扶额撑在案几上,合着眼小憩,听到她说话,没有睁眼,伸出另一只手从桌下准准握住了她的手掌,低声带着醉意说,“官家未许我们回去,我们不能擅自离去……你就在这儿陪我会儿,等官家醒。”    也不知道他闭着眼怎么就能一把抓住她的,她此时突然想起一首歌“小手拉大手”是什么鬼?    福豆想抽回来,一使劲,他也使劲,两人的手在桌下角力,福豆肯定是角不过他呀,只能给他拉着了。    就在殿内坐了半个时辰,她这脚都麻了,柳崇醒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拉着福豆,手里那柔软的手掌和猫垫一样,温热又舒服,眼见皇帝也没动静,于是又装一会儿睡,再拉一会儿。    老子拉小子也没什么不可以,谁家娃不是拉大的。柳崇觉得理所应当多拉一会儿。    福豆的手已经出了好几层汗了,可是她能说什么呢,反正一只手拉着她,她另一只手还能吃,柳崇方才光顾着陪酒,桌上根本都没动了多少,瓜果还有好几盘呢。    又灯了多半个时辰,皇帝那边有了动静,终于是被二皇子和小内监扶出来了,皇帝道:“朕醒了酒了,柳卿,咱们现在就去马球场子。”    柳崇笑着一把抛开了福豆的小手飘了出去,握住皇帝的大手,“官家,今日马球想怎么比?”    皇帝道:“便让咱们老的为左军,小的为右军比一比,看看到底是青出于蓝,还是老当益壮!”    福豆一听,这还得了?那家伙还不把她唾成筛子啊!奶奶的,她才不跟他一队呢!    二皇子也瞪着她,大叫说:“爹爹,我不跟她一队!”    皇帝哼一声,“这儿没你说话的份!你下去换衣裳,换好了咱们就下马球场子,今日你若是敢输,打断你的腿!”    福豆哼哼奸笑一声,怕了吧,让你橫,打断你的腿哟!    柳崇这时却给了她一个“醒醒吧,你也捞不到好”的眼神。    果然,下一句皇帝便说,“福豆,要是开京输了,你就给他当个书童吧。”    福豆浑身一个激灵:不,绝对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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