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豆无精打采地点头:“哦。” 又是不求饶,柳崇是真要气出病来了,当下便自己将靴子一脱,随手掷地,以示宣泄。 福豆也不知他激动个什么劲,自己都按照他的要求答应了,如果不满意便让她死便是了,干嘛还要干瞪眼发火呢。 柳崇把脚猛地伸进水里,水花子蹦起来,溅到福豆脸上。福豆闭了闭眼,随后又睁开,用手去给他搓洗。 柳崇看她竟然平静地没有半点波澜,这不应该啊。 “给我好好按,按到水凉为止!” 福豆继续点头:“都听干爹的。”说着双手将他的左脚捧起来,按她天天看冯钧顺给他按脚的办法,使劲给他按了。 这脚心穴位每按一下,柳崇都要手指微颤,但见福豆就这么从容地都给他按得舒舒服服,欲罢不能,还忍不住地想发出叫好的声音。 柳崇干脆闭上眼睛仰面躺好,硬是憋着不叫。 两只脚都给他洗干净了,福豆又捧起他脚,给他擦干,放在旁边准备的木屐上。 柳崇蹬住木屐,正准备缓一下心神再和他说话,突然听到一声咕咚。 低头一看,福豆竟真的双臂将洗脚盆抱起来在喝了! “你!” 柳崇今天几乎对福豆的所有行为都没有准备,原意让福豆喝洗脚水就饶了他,这是准福豆求饶,自己好给他台阶下,现在倒好了!他还真喝! 福豆知道自己想活命,这是躲不过的,人不能总是畏畏缩缩,痛快点接受现实为好。喝水而已,原先她还想喝毒呢。不过她想着拍古装片喝酒都是举起酒坛狂往脖子里倒,喉咙耸动,看着相当豪迈,实际上根本就没咽下去几口。这就是演员的自我修养啊! 福豆豪迈地往自己脖子里倒,配合着咽唾沫。也就没入口多少,若不当它是洗脚水,也没那么恶心,她让自己脑袋空白,什么都不想了。 柳崇眼睁睁看着她卖力在那里喝,几乎是手脚发抖,最后一脚把那脚盆踢开。 再看,福豆的水从下巴向胸前直滴,打湿衣衫锁骨,葱白如玉的颈子湿成一片,柳崇越发呼吸急促,脑子发热,“行,有种你不要吐出来!” 福豆却仰头:“干爹您说话算话吗?” 柳崇愣住没答,福豆却起身道:“那儿子去睡了,明早得趁着早朝前准备官家要用的文书。” 文书?柳崇愣住,福豆竟然都能给皇帝整理文书了?正纳闷间,福豆还真已经爬上床睡去了。这什么意思这是! 柳崇一晚上辗转反侧,连他娘都没梦见。这小家伙好像突然梦醒了一样,完全不缠在自己身边抖激灵了。难不成因为这一盆洗脚水,与他划清界限了? 这洗脚水对福豆来说,只是略恶心,但对于柳崇这个纯正的古代人来说,名节大如天、士可杀不可辱,眼下这侮辱明明比凌迟处死还要痛苦,但福豆竟然生受了。 不过自然,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士庶,作为下等人是全然不懂礼教气节的,所以自己未免将福豆这行为看得过重了,实际上,他只是为了苟活的奴婢罢了! 柳崇用这种说法安抚自己让福豆喝洗脚水的行为,但他也知道,既然福豆喝了,那他必须一言九鼎地履行诺言。虽然他是天生为宦臣,但他是以清白之身入军事大宦门下做门客起的家,礼教是他之信奉,自然不会食言了。若以后他以净身不净身来拿捏福豆了,他便是十足阴险之小人,有损他那将要名垂青史的英明神武形象。 分明福豆就是要他牢牢的记住这一慕! 柳崇觉得自己被套牢了。 …… 福豆睡了从穿越到现在最安稳的一觉。醒来后,收拾好东西,给柳崇做好了早饭,同冯钧顺、李弯打过了招呼,早早就去垂拱殿上班了。 冯钧顺都看得纳闷,跟李弯咬耳朵,“这昨晚腥风血雨了一阵,今早福豆怎么没事人一样?” 李弯沉吟不语,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按道理,福豆早就应该被柳崇下令,让他拉下去处死了,但他等了一晚上,柳崇也没有下令。而今天早上看见的这个福豆,从容得和昨天不是一个人。到底昨晚他和柳崇发生了什么…… 李弯人如其名,冷不丁想到了弯的方向。他瞳孔睁大,猜测到了了不得的大事! “人呢!人呢!” 柳崇在里面喊。冯钧顺赶忙进去,结果被柳崇砸着枕头砸出来。 柳崇只穿着中衣,气势汹汹地奔出来,“人呢!福豆那东西怎么不见了!” 冯钧顺道:“福豆今日起得早,说是垂拱殿有事就先走了。不过,这早饭也准备好了,大官……” 柳崇把脚下道木屐脱下来,照他脑袋砸过去:“你们就让他这么走了?咱家这口被他压下的怒气还没发泄在他身上,你们就敢让他走了?!” 冯钧顺赶紧讨饶:“小的错了啊,大官,福豆说了是官家有吩咐……” “这时候知道官家比咱家当紧了,这是攀上高枝儿要飞了,咱这个靠山也不稀罕靠了是吧!” 那木屐剁得是满地响,李弯在旁低头拘谨地听着,越听越确定了心里的怀疑。昨晚大官知道了福豆是假内监、真男人却不真的动怒,反而在这里娇嗔,他一想大官自己又不能那样那样,而福豆却可以;大官说什么“被他压下”,那岂不就是说,大官在下,福豆在上?! 李弯越想,越冷汗直流,心中不自觉地夹了夹腿。自己跟着大官数年,风餐露宿、枕戈待旦,可大官竟是喜欢男人。如此突然就收了儿子,原来并不是巧合,看来这认子是假,金屋藏娇才是真啊。那让自己去查实福豆身份,看来不过是像婚聘交换庚帖,看看相不相匹之类的事了罢! “李弯!过会儿咱家去上朝,你到垂拱殿去瞧瞧,看那东西今日什么样。”柳崇喘着粗气命令他。 李弯低头称是,知道大官这茶饭不思、气血上涌的情况,是中男毒已深了,自己须得小心谨慎才好。 …… 福豆早起用笔把奏折情况做了一个总目录,放在托盘里,让崇政殿的太监拿去。 皇帝去了崇政殿,本来还要再想一想今天要质问那些老东西们什么,手里突然拿到这张总录一瞧,脑袋瞬间清明了,一看这字,和福豆给他做的标签如出一辙,于是吩咐崇政殿内监道:“去把福豆叫来吧。” 崇政殿大押班明黔一愣,这叫的不是福宁宫使柳崇,不是福宁宫入内高班周明朗,也不是垂拱殿押班王得喜,而是个没听说的福豆,这福豆是谁啊? 他一犹豫,皇帝怒道,“还不快去垂拱殿?” 明黔就是那种在上朝的时候以特大嗓门宣号“有事启奏,无事退班”的内监,他不在别的内监也不敢随便喊的,皇帝这朝都开不了。所以皇帝明摆着是要等这个福豆。 明黔拔着腿跑到外面,正好碰到侍卫亲军巡逻的林冲,赶忙叫过来道:“林押正,您快去垂拱殿找一个叫福豆的,官家着急叫他呢!” 林冲点了头,百米冲刺过去,过了一会儿,扛着着福豆就来了。 福豆才纳闷呢,这林冲闯入垂拱殿内的时候,她正在擦案几,突然林冲把她扛在肩膀上就提溜了过去,连句问都没问出口,就已经被风驰电掣地拐到了崇政殿门口。 而这场景,恰恰也被过来监督福豆的李弯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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