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来了（五）

最后村民们知道了两个俘虏还活着，逼着大三再去埋人，大三不干，于是大家决定去请人来杀。　　大三进了城。　　街角，说书人正底气十足地说着评书：众位安静请压言 ，咱不论古说今天。皇军来到咱家乡地，共建大东亚共荣圈。皇军来了救苦救难，咱应该大开门户如迎亲人一般......　　八百年前咱是一家，使的一样方块字，咸菜酱汤一个味儿。有道是：打是喜欢骂是爱 ，“八格牙路”我不见怪。往后哇，“米西米西”皇军他给，皇军和咱亲密无间，乡亲们往后不用受穷苦，约西约西，“大大的约西”笑开颜……　　大三伴着说书声扛着豆子找到了四表姐夫，经他指点找到了刘一刀。　　可命运似乎和他们开了个玩笑，大名鼎鼎的刘一刀也没能一刀斩了两人，而他也不愿出第二刀。　　逃过一劫的花屋在和死神擦过肩之后也没那么坚贞了。　　他向董汉臣求救：“我不想死！求你告诉他们别杀我!”　　董汉臣厌烦地：“还是求你的天皇去吧！”　　花屋：“什么他妈天皇！你教我骂天皇的话吧！他们一定爱听！”　　董汉臣打击花屋：“这儿的人不知道他妈的天皇是谁！”　　花屋：“那你就教我最好听的话，只要他们不杀我，干什么都行！”　　……　　一个被虏后一心求死、意志坚定的日本兵，最终还是投降了，为了活下去，尽管他曾经那么的想死。　　花屋想出了以命换粮的方法，并和村民们签订了契约，村民们把他们送给日本人，日本人把粮给村民。　　可村民们还是不放心，马大三道：“我给你人，人给我粮食，我对得起你，你还能不对得起我，人心不是肉长的！”　　村民们同意了。　　大家都没去想在他们毫不犹豫把屠刀对向无辜者时，他们的心是不是肉长得，也没去想这个对得起对不起的理论，能否建立在非我族类且实力相差极大的基础上。　　他们天真的都相信了把人给日本人，他们就能得到粮，能吃饱肚子。　　但他们还是去试探了一番，试探这两个俘虏有没有仇恨之心，可回答都是——你们待我亲如父母。　　村民们彻底放心了！　　马大三他们去找日本人，日本人也同意了以命换粮，在押着粮车回村的路上，马大三独自走了，他想接鱼儿过来，鱼儿回娘家了。　　晚上军民同欢，小孩儿带着日军帽子跑来跑去，四舅老爷和日军队长喝着酒，村民们还表演了几个节目，一派喜庆。　　可花屋似乎成了一个导火线，日军队长突然把枪拍在桌子上，言称花屋是日军的耻辱，请大家杀了他。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他瞬间便翻脸无情了，场面冷却下来，日军开始了屠杀，他们把村民们围了起来。　　到处是持枪的日兵。　　到处是日兵狰狞的面孔。　　到处是村民惊恐的面孔。　　到处是四下奔逃的村民。　　到处是日兵持枪持刀狰狞的面孔。　　日本兵用刀凶狠地指向村民。　　这里成为了一个修罗场！手无寸铁的村民就这样被逐个杀死，到处是血，到处是倒下的人。　　最后一把火烧了这个村庄。　　火光之中，花屋跪在地上，手持军刀，想当众剖腹：“天皇陛下,万岁！”　　正当花屋要把刀对准肚子的时候，酒冢制止道：“你不用死了！”　　酒冢走到花屋面前：“天皇发布诏书,日军已放下武器，挂甲了！”　　大家陷入了沉默中，日军投降了！可他们仍举起了屠刀。　　此时的他们在为天皇的投降而默哀。　　大三、鱼儿的小船漂在水面，向村子划来，忽然他们看见村子那边火光冲天。　　全村浸在一片汪洋火海中，空中漫着黑烟，水面上红红的一片。　　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枪声与火海之中，马大三所有的希望与幻想都破灭了，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挂甲台村没了，家没了，炕头没了，什么都没了。　　热血充进了他的双眼，在这个复仇的时刻他突然变得很聪明，他知道硬闯不是那么回事，他知道可以假扮成卖烟的小贩混进戒备森严的战俘营。　　城里那个曾经出现过的说书人此时正在说书，只听他饱含激情的声音说道：硝烟散去万民欢，中国人抗战整八年，打得小日本蹶着屁股撂着蹶子的跑，他们跪在了国军的面前举着个双手，哆哩哆嗦缴械投降浑身打颤，嘴里头说：我的八格牙路干活！你的三宾的给！　　盟军是中英美苏，大哥是我中华民族！　　路上的人也不怕日本人了，似乎一下子他们都有了骨气……　　在战俘营门口，马大三卖着烟，看到有人出来了，便持着短斧冲了进去，见人就砍，最终他被国军按在泥泞的地上。　　在公审大会上，高少校宣布着马大三的罪状——　　先后砍死日俘五人，重创七人，兽行毕露，残暴至极！　　……　　难道日本人就不是人吗？他们也有兄弟姐妹，和我们是一样的！我请问，你们其中哪一个愿意看到自己的丈夫出去买菜的时候头颅被人家砍掉，有吗？　　……　　中华民族的美德在你身上已经荡然无存，你不配做一个中国人，甚至不配做一个人！国军将士焉能为你这等败类沾污了双手？　　马大三只是笑着，听着，满头血。　　他觉得，上面的人似乎在讲一个笑话，一个荒诞可笑的笑话，不过，他马大三也是个笑话！　　高少校让日本人行刑，可日本人有些犹豫，“按规定，我们已经放下武器，用枪不行！不过,我也可以执行你的命令，刀是我们日本武士身体的一部分。”　　马大三还在笑，规定？哪门子规定！这规定不早被他们自己破了吗？　　花屋去行刑，他高高扬起军刀，突然大三脖子上爬来一只蚂蚁，花屋弹掉蚂蚁。　　蚂蚁是一个无辜生命，日本武士.刀下不斩无辜生命。　　刀落下来了！　　大三的头颅在地上滚动着，停在了地上，眼睛眨了几下，缓缓合上了。　　鬼子来了拍摄正式结束。　　晚上，秦旭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窗帘没拉，入眼是满天的星。他出去了，因为睡不着觉。　　在外面的秦旭胡乱转着，他心里堵得慌，为了马大三，也为了他自己，他是一个中国人。　　想着他摸出根烟，点火抽着，他胡乱的想，似乎自己很长时间没抽烟了，在北京的时候，他不抽。　　公子在眼前，他怎么会想不开去抽烟，抽着烟把女孩撂一边的人是要注孤生的。　　聊着天谈着情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嘛！　　到这边拍戏，一两个月没抽烟的他也没想起来抽，就这么，他要有半年没抽烟了，还好他随身带着烟盒。　　秦旭就这么抽着烟，看着天，望着星空，想着和他同片星空下的公子。　　半晌他把烟头掐灭，暗骂自己怎么一豁达的人也变文艺了！原本他生活还挺佛系的，怎么也干不出这半夜出来看星星的事儿。　　傻得很！　　可他怎么这样了呢？嗯，一定是老贾他们传染的，看他演的电影都是什么？丫都是文艺片！　　他千防万防还是被传染了，想着以后他可能傻逼似的高喊“文艺至死！”，他就打寒颤。　　不能这样了，他还是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秦旭原路往回走，然后他就踩到了一截软乎乎的东西，粘鞋上了，秦旭僵着了，缓缓低头，不会踩着屎了吧？　　他抬脚，还好，只是一根火腿肠。　　可大半夜的，谁把火腿肠扔路上啊！　　他往左边扫了一眼，有一只狗，眼睛亮闪闪的，在看他，然后牙龇了起来。　　秦旭看了一眼就赶紧跑！　　那狗在他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在那叫，速度还不慢，秦旭一回头它都快咬到他腿了！　　敲里吗！敲里吗！有吃的你不会拖自己屋里吗？放路上……踩到能怪我吗！　　秦旭跑出了三条街，终于听到有人在喊那条狗，那条狗终于走了，躲过一劫的秦旭在街口气喘吁吁。　　敲里吗！追的这么凶，你以为你追我，我会给你赔火腿肠吗？　　当然不会！　　你不追我我才给。　　秦旭蹒跚着回了旅馆，他心里不堵了，现在可舒服，只想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