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旦握上,就解不开了。  邓言没敢看官君,“我有什么地方好?”  官君把她的手背贴在脸上,“一般般吧,世界第三。”  死相—邓言突然想到两个字。  她用力抽手,但没能成功。官君的脸太烫,害她也跟着晕乎乎的像喝醉了。  这事儿……没经验啊。  他爸妈得怎么想?她学历一般般,工作更是一般般,说自由职业,大众眼中就是无业人员;家世更别提了;唯一还行的样子么,恐怕也没美到连长辈都爱,她离天仙差着好几个刘亦菲、高圆圆。慢,他爸已经去世,邓言松了口气,又对自己的轻松有些抱歉,生死才是大事,小情小爱算什么。再说,人家也只说恋爱,没准谈着就散伙了,她在学校见多了,开头试试探探,接着甜甜蜜蜜,没劲了嫌烦闹分手,分完哭哭啼啼,时间一长又开始新的恋情。    “怎么不说话?”他问。  “要是你不喜欢我了,我也不会再喜欢你,我更不会……”邓言想到周芹,她是对男人失望了吗?呸呸呸,太不吉利,童言无忌!“咱们随便谈谈,都别太认真。”他的手突然加大力,不痛,但她感觉得到,不由叹口气,“差不多就得了。我爱写文多好,写文虐我千百遍,我待写文如初恋。你也赶紧找个至爱吧。”  “……”  “有人喜欢酒,有人喜欢烟,咱们爱工作。”邓言陶醉地说,“成败都不影响别人。”  官君凉嗖嗖接上去,“听说有人爱高考,复读七八年非要考北大清华。”  这回轮到邓言无语,忍不住提起胳膊肘给他来一下,但因为手还在人家手里,轻微得很,完全没有震慑力。官君抱住她小臂,“我错了,不要罚我跪榴莲。”  闹什么,邓言笑得东倒西歪。  不正经先生也笑得青枝乱颤,过了会才严肃,“我没谈过恋爱,反正--先试试?”  “骗人!”邓言翻个白眼,可惜天太黑路灯太暗,估计他瞧不见,“你什么年纪了!”他咕噜一声,她没听清楚,“啊?”  “又不是竞聘上岗,还带年龄歧视。”他提高音量,邓言忍不住又笑。  官君是真的没谈过恋爱。高中刚有那么点意思的时候,家里闹小三。大学女同学少,一般都向外发展,他爆发了一半的中二病刚复发,觉得女生娇滴滴的麻烦。等工作后,加班复值班,他作为单身青年好意思不成全有家室的么。  再说,最关键的原因是一直没遇到邓言这样的。    他俩晃荡着回去。  “今天哭了?”他问。  “啊?”她早忘了,跟从今天开始有男朋友相比,别的都不算事,不过当笑话讲还是可以的。邓言笑嘻嘻把所见所闻讲给官君听,“有个在文学院的专职作家,原来是农民,热爱文学,进文学院后每月有三千块补贴可以专心创作。他问我是不是靠老公养,还说女人就是幸福。有个通讯站的兼职作家,不点名批评当下网文。”她学着那个语气,“文字怎么能卖呢?那不是被金钱污染吗?她要坚守纯洁的阵地。我呢,就是误入的打酱油。”  官君摸摸她的头发,嗯,跟想象中的一样,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邓言偷偷看他一眼,没好意思提醒他,别笑得这么慈祥。    晃到家门口才想起行动失败,他们把朱翔丢脑后了。  好在还有后备计划,只能指望从周珂那里打捞点消息。  “回去吧,明天你还得上班。”邓言觉得官君未必愿意提家里那摊事,如同她不想说她的一样,谁喜欢尽聊些顶心戳肺的,所以她只知道他答应爷爷回家从基层做起。至于官家,似乎生意范围挺大,也不知道官君会被派到哪个岗位。  她站在窗口目送他走远,越看越好看,他个子高,腰背挺直,特别精神。    洗澡的时候,官君想起朱翔的话,也许应该买个房子。他不缺地方住,但这些房子要不是他爸的遗产,要不就在他妈名下,果然还是应该早点买房。他算了算房价、积蓄和公积金,估计够个小户的首付,但心情好多了,毕竟自己还是有筑巢能力的。  洗完出来,他发现他妈按停电视剧,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  她拍拍身边的位置,“成了?”  他过去坐下,“哪有。”  赵素芬点头,“知道。小姑娘脸皮薄,你们这帮人别吓到她。”  官君看看她不说话,赵素芬似笑非笑,“放心,你妈识相。将来生了孩子要我帮忙我就来帮忙,不要我来我就出钱。”  “我不要孩子。”官君冷静地说,“我不喜欢孩子。”    赵素芬按了播放,随口说,“那大概由不得你。有本事你跟官家人说去,他们一直觉得有个皇位要给继承人。”  “你怎么想?”官君不理会官家人的想法,最亲的只有爷爷,但爷爷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孙子。  “我?我当然想要有孙子,孙女。放心,我不重男轻女,孙女一样疼。孩子有孩子的好处,当年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你爸做出那种事我都不想活了。”  官君有点难过,沉声喊了声妈。    赵素芬拍了拍儿子,“幸好他那么做,我早当他不在,否则现在岂不是难过。”她眨了眨眼,把酸涩忍了回去,“也怪我不会处理,让你们父子关系搞得太僵,其实我们分手跟你无关,不应该让你吃苦。”  官君好笑,要说吃苦也应该是邓言那样吧,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他好几次注意到她很有分寸,玩闹说笑有的,但从不过分,连哭也是收着,估计从小成习惯了,下意识想讨人喜欢。  他抗议道,“妈你真的不能再整天看剧。”  脑子都要被洗坏。  赵素芬嗯了两声,被电视里的情景吸引住了。官君看了两眼,发现男主在后面拥着女主做饭,肚子应景地咕咕叫起来。  仔细想想,他好像晚上没吃几口东西,难怪会饿,但奇怪的是之前走在路上怎么毫无感觉……    官君找到半锅小排汤,还有点剩饭,放一起煮泡饭,又洗了两把青菜,切得细细的扔进去。他给邓言发了条短信,问她睡了没。  她回,“还在码字。”  官君想给她点个外卖,想想又觉得不好,深更半夜的—还是得有钱,要是住得近就能给她做夜宵,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他不想用父亲的遗产,然后……就暂时没有然后了。  邓言撒了个小谎。  她坐在电脑前发呆,大脑乱糟糟的一片空白。    邓言依稀记得亲生父亲年纪很大,近五十岁才娶着老婆,而她亲生的妈间歇性打人扔东西,所以才嫁给大二十几岁的男人。也许不是自己想嫁,是神志不清的时候被“嫁”。她小时候见过亲生父亲打老婆,边打边骂说花了钱不生崽,她在她爸嘴里是赔钱货。后来她妈终于生了儿子,再生又是女儿,她就被送掉了。  那时候她太小,记忆有些模糊,记得被送的有户人家是老光棍,还有个很老的老婆婆,念叨还有十年。她特别害怕,趁人没注意就跑回家了,晚上翻山的时候听到风吹过树林,那声音真是......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记错了,养父母说没这些事,小豆丁哪有记忆,全是村里人吓唬她的,听得多当成真的。至于乡亲干吗要吓她,是因为乡亲的要求没得到满足,乱讲闲话,见不得他们家好。  邓言十几岁的时候,养母带她回过一次老家,在远房亲戚的灵堂上鞠完躬就匆匆走了。她心里知道去世的是她亲生母亲,但她丝毫没有露出来,因为想跟过去割断。她是养父母的孩子,虽然不怎么有钱,可是正常、体面。  等她上了大学,更知道外面的世界了,关上门是自己的天地。  但如果谈恋爱、甚至结婚,那么迟早必须面对别人的眼光,除了是自己,还将是别人的妻子、儿媳、孙媳……    她给朋友发了条消息,“我好像要谈恋爱了。”  朋友没回。  嗯,每个人都将孤独。邓言知道。    官君提早十分钟到了官家的写字楼,在市区的一幢大厦。楼下是百货公司,十层以上才是办公室。他没来过,幸好官长安早料到这点,派了人在电梯口等,把他直接带进公司,从大堂到顶层,一路介绍各个分支结构以及人员分布。  官君悄悄抹把汗,难为他爸,整天操心这许多事情之外还有时间出轨。  他不看好自己,术业有专攻,没做过跟做过不同。  官长安看着长孙走进来,这孩子难得的眼下有青影,像是没睡好,但起坐立行还是精神抖擞。  他问,“怎么样?”  官君想了想,责任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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