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翔!开门,我知道你在。”  官君想给自己点个蜡,上班第一天就请半天假。他想把周珂送回家,偏偏这位一杯倒小姐真的醉了,不肯回去,闹着半路要下车,在路边吐得欢。  官君扶着她又上车,给她喝了很多水,总算清醒了。  好吧,然后在周家客厅,周“二”小姐掏手机顺便把烟和打火机掉了出来。  当时,官君的第六感:数道目光射在自己背上。  猜也猜得到,他要成为周家的话题人物。十八有余、十九未到的娇娇女怎么会去买烟抽?  绝对是外人干的。    从周家出来已近傍晚,他想约邓言出来,她回复正在赶稿,估计今晚通宵。  那也算了,他还没想好怎么把周家惨烈的往事告诉她。  连他听着都觉得不忍,何况是她。  谁知朱翔居然闭门不见。    官君看了看周围,没人。他看了看墙高,路边的树,退后几步试了试步幅,然后三步上墙,一手在树桠上借了把力跃上围墙。  果然,朱翔坐在院子里,捧着只大碗在吃方便面。  官君轻轻跳下围墙,觉得自己哀怨得像某著名表情包,“为什么不开门?”  “因为不想,所以不开。”    官君拖过小竹椅,刚要开口,被方便面香味打倒了,这一天只吃了个早饭,“还有吗?”  朱翔指指厨房,“自己煮。”  官君找到一包番茄牛肉面,看了看锅,还没洗,一根可怜的青菜孤零零飘在水里。  忍着饥饿,刷了锅烧开水,把面饼扔进去,略软时撩起来,换了水再煮。  “鸡蛋?”  “下面那个柜里。”  没放调料包,有盐和麻油就够了,一碗鸡蛋清汤面出锅。    端碗坐在朱翔对面,朱翔默不做声伸筷子过来,挟了两只到自己碗里。  官君早就料到,煮了四只。  “如何让蛋不散?”  “加少许醋。还能去腥。”  吃完面两人都懒得动,把碗扔在旁边窗台上,朱翔用鞋底一点点踢着墙上的青苔。  “知道了怎么不说?”官君问。  “怎么说。”朱翔答得很平静。    语音刚落,树上的蝉突然扯嗓子吼起来。  “你觉得……”官君想问是真的宫外孕吗,他有些不信,医院的大楼太可疑。  “做什么也不为过。”朱翔淡然看着天空,天际跟着了火般,映得云朵都带上了微红。  “她知道吗?”  “不知道。”—我烦她总是作,搬了出来。  “邓言是不是……”  “不是。”  官君看过去,朱翔没理他,仍然一下又一下踢着那些青苔。  “找到工作了?”  “嗯。”朱翔笑了笑,朝他看去,竖起手掌,“人总要往前看。昨天我助攻得不错?”  官君伸出手,在他掌心拍了下,“谢了。但我想慢慢来,她是小蜗牛,太快她会怕。”  小刺猬还差不多,朱翔记得她防他的样子,简直了,“她怎么长大的?”  官君不想说,那是属于她和他的,“以前的都过去了。”  朱翔笑了笑,“是的。家里反对吗?”  官君看他一眼,目光清澈,“我的事为什么要别人来管。”  “切。”朱翔不以为然,“你这个妈宝男讲这话不亏心?”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在官君往愤怒少年疾奔的路上,是官君妈以一己之力挽住狂潮,生生的让他答应凡事以她为重,做一个好儿子。“我会看着你。”  “欢迎。” 官君坦然。    蝉声越扯越亮,疯了似的狂喊。  官君看着朱翔,“她是自杀。”  朱翔点头,“你说是就是。”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快去找你的小蜗牛,别浪费时间跟我闲扯。”见官君露出犹豫的神色,朱翔随手在旁边花树上连花带叶扯了把砸在他脸上,“她不请你就不敢去?你的胆子呢?去去去,买点水果带点零食去看她。”  官君一笑站起来,又问了一遍,“她是不是……”  “不是。”  朱翔提起脚作势要踢他,“没见过这么婆妈的男人,滚!”    邓言捧着杯咖啡喝得愁眉苦脸,有人按了楼下大门的门铃。  “谁?”  “送外卖的。”  “没点外卖。”  “你朋友帮你点的,他姓官。大姐,快开门,我赶时间。”  邓言看了看时间,晚上七点多,不算晚。  过了会有人敲门,她过去开了条缝,往外一看,吓得哇一声大叫。  什么鬼!哪有赶时间的送外卖小哥,分明就是官君。  他左右手各拎着大大小小的包,笑得眉眼飞扬,“是我。惊喜不?”  有惊没喜!邓言气得翻了个白眼,想想不对,“楼下谁按的门铃?”  “刚好有人进来,我托他帮我说的词。”他凑过来,“想你,不见到你没法安心。”    邓言的小窝名副其实的小,官君没好意思看卧室,但厨卫只能呆一个人,厅里也就一张桌子两张椅。  他快手快脚拆袋子,“你最近有点上火,没敢买小龙虾。”邓言摸摸嘴角一颗痘,好厉害的眼神,几毫米大小都能看清。啊-在家她没戴隐形,老式框架有点难看。谁让这人说来就来,她默默翻个白眼,心酸地表示没有准备。他没看见眼镜后的表情似的,“花胶炖鸡,脂肪含量低,胶原蛋白高。北海道分层乳酪,吃不完的明天当早饭。”  “云南来的西瓜,最重就是它了。红金龙芒果,特别甜。”  “还有这包,吃多了甜的换个口,薯片。”  邓言又摸摸那颗痘,有点怀疑,“不是说上火不能吃薯片?”  “那么小,没事的,写累了的时候吃点薯片。”他难得地腼腆,“昨晚,有没有想我?”    来了。  邓言悄悄吸了口气,“我认真考虑过,我们……”  话还没说完,他伸手按住她的嘴,“想好了再说。”  她瞪他,他靠过来,在她左眼上轻轻一吻,左眼完了吻右眼,“再想想。”  邓言推开他,镜片都糊了好不好!  她开了水龙头洗眼镜,慢腾腾洗完一边再洗另一边,心乱如麻。  “我……”她开口说。  他双手合什,满脸恳求。  “再想想。”她说。  他用力点头。  气得她挥指把水珠弹向他,不假思索地说,“我妈让我在外面千万别相信油嘴滑舌的男人,他们说得越好,越不实在。”想想非要一个人在外,家里得有多担心,要不以养母的性格,也不会千叮嘱万嘱咐,怕她被人哄了去。  “对极了,千万别相信那些人。”  说的就是你!邓言用力再瞪他,这回没有眼镜挡着,清楚了吧!  谁知厚脸皮的又靠过来,轻轻吻左眼,吻完左眼换右眼。  她吓得瞪大了眼。  “怎么了?”  唉长期对着电脑,容易有眼屎,邓言偷偷地伸手摸了摸,好像没有,再怀疑地看看他。  都是他不好!大晚上的跑过来!    邓言冲进浴室,呯地关上门。  官君只听见里面一会有水声一会停。  难道……哭了?他有点不安。  过了好久门才开,她好像跟刚才有点不一样。嗯,换了隐形眼镜,洗了脸,应该还用了点去角质的。就是洗掉了一层皮后,黑眼圈明显了。  “没睡好?”  邓言有气没力地看他一眼,何止,做了整晚噩梦。  那些永远甩不掉的往事,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回来。    ***    谈恋爱?大晚上的孤男寡女?  邓言意识到一件必须警惕的事情:她被人骗开了门。  那个“坏”人貌似诚恳地坐在桌边,眨巴着两只眼睛看着她。  邓言转了两个圈,突然听到悉悉的声音,以及迅速扩散的香味--透着醇和厚。  她猛的转过头。  打包盒已经开盖,“坏”人停下拆调料盒的动作,眨巴着两只眼睛看着她。  空气中香味越来越浓。    汤凉了不好喝,邓言默不做声进厨房拿了两付碗筷。  花胶炖鸡果然是想象中的滋味,妥帖得一路安慰过去,嘴巴、喉咙、胃,完全就是流淌的胶原蛋白。  “以后不要这样,万一来的不是你是坏人怎么办。”一碗下肚,邓言叹着气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汤好喝到黏嘴的缘故,话语都粘糊糊、软绵绵。  “噢。”官君点头,“以后一定直接报名字。我……头一次,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邓言,“……”  是叫你以后晚上不要来,不不,是不要进门,可以在外头见面。  “我以为你要码字,出去还得花来回的时间,等菜也浪费时间。”  邓言,“……”好吧,谈付出伤感情,“周珂怎么说?”    要不是怕周珂认出她,邓言还挺想听壁脚。当然,她才不承认,其实想看对待不同的人,周珂是不是不同态度。  回答是官君早已想好的,话到嘴边仍然犹豫了一秒,“我跟她不熟,她没说什么。”  好吧,这也是邓言预料中的答案。她一言难尽看了看官君,就知道他心里有把尺,有的事会说,有的事绝对不说。  邓言干巴巴地问,“上班习惯吗?”  “还行。”官君苦笑,“一尊唐僧在头上。”  邓言的手机震了下。除编辑之外,只有官君和常来往的那位朋友,她没设定免打扰,抓起来一看果然是朋友发来的。  “好好享受。失恋了就能写出好文!”  官君眼睛尖,倒着看也没难到他,顿时一言难尽看了看邓言。  然而她只回了个白眼,竖起手机回复得飞快。这头刚发,那头又来,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反正此刻她已放出结界,不容外人进入。  “外人”被晾在旁边,默默收拾,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洗的洗掉,其他装进塑料袋,一会带下去扔掉。  “我走了。”  邓言挥挥手,完全没看见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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