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前一天在疗养院,阮雨馨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机默默进来了封邮件。    各种订阅、会员以及扣款信息,将那封邮件挪到了下面。阮雨馨在集中处理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号码眼生地很可疑。    “总监这个数据不对吧?”徐徐拿着份资料问阮雨馨。    “是吗?”阮雨馨去看,却不知道怎么搞的打翻了咖啡。    黑色的液体瞬间流了一桌子,就连图纸都完全湿了。    “总监你没事吧?你今天状态是不是不太好啊?”徐徐问。    “没事没事。”阮雨馨笑得很勉强,抽出纸巾去清理桌子。    “是错了,我回头再仔细核一遍。”    “好,那我先去忙了。”徐徐说着回了自己的工位。    没人注意到阮雨馨镇定的表面下双手微微地在颤抖。她擦着桌子,手碰到手机却像是被烫了一般快速地缩了回来。    咖啡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阮雨馨越擦越心烦意乱。索性一股脑将垃圾都丢进了垃圾桶里,抓起手机大步躲进了卫生间。    阮雨馨把回收站那封邮件又提了出来,手指捏合仔细去看上面的内容。如果不提醒,阮雨馨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在那里生活。    宁江市。能够和她有关系也只有关捷。    可是看到内容的时候,那种喉咙像是被人强力捏住般,干涩紧张,窒息般的感觉现在还能够想起。    “  死亡证明  姓名:关捷  性别:男  年龄:52岁  死亡原因:自杀  ”  简单的几个字,让阮雨馨多年来刻意遗弃的记忆如回光返照般争相涌来。    关捷。死亡。自杀。    寥寥数字,却像一团麻绳般缠住了阮雨馨的心脏。    她呆坐在马桶上,大脑一片空白。    /    飞机稳稳地滑入跑道。    本还算安静的机舱渐渐人声鼎沸,大家都忙着打电话拿行李,只有阮雨馨一动不动地。    这个城市的天似乎一直是这样,雾霾像一层灰色的布肆意铺展在上空。这里,一直是灰扑扑的,连同那些过去的事一样,蒙着呛人的尘。    北方的凉意明显比南方凌冽上许多。    阮雨馨看着机场里人来人往的人群,拉了拉自己的包,低头快速穿过人群,往可以打车的地方走去。    她想起曾经,自己也是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来了宁江。和现在一样,穿过人潮涌动的地方,孤单地走着。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关捷来接她了。    关捷比财经报道里的照片更加精神,合身的西装,流畅的车型让还是十几岁的阮雨馨倍感陌生。    阮雨馨往前紧走两步,那声“爸”还没出口,就看到一个年轻靓丽的女人笑吟吟地过来接过自己手里沉重丑陋的包。    “这就是雨馨吧?生得真漂亮!”    阮雨馨愣愣地看着那女人和父亲的笑,刺得她眼睛生疼。那声爸硬生生在自己喉咙里化成了惯有的无声沉默。    “怎么连个爸爸都不叫呢?”那女人示意司机将阮雨馨的包放进后备箱后笑着说。虽然是笑着,可是语气里那种暗示阮雨馨笨拙不懂事的意思,年幼而敏感的阮雨馨还是懂的。    “这是范盈,你范姨。”关捷面色里竟然没有丝毫羞愧。    “我什么时候多了个范姨?”阮雨馨面无表情反问道,让关捷有些尴尬。    “上车再说吧。”    阮雨馨不再言语,钻进了车里。    “我一个人常年在外不容易,多亏遇见你范姨照顾我的日常起居,希望你能理解。”关捷开门见山地说,丝毫不在意阮雨馨几欲落泪的情绪。    “那你理解我妈吗?”    “你知道我和你妈分居了这么些,早就没了感情。”关捷说。    “所以你和别人有了感情。”    范盈在一边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低头玩着手机。    “你理解也好,不理解就尝试着理解也好。总之,学校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路怎么走是你自己的事儿。”关捷神色有些烦躁,不容置疑地口气想要结束这场谈话。    “哎哟,孩子这么大了,别这么对她说话。”范盈笑着拍了下关捷的肩膀。    “你能不这么虚伪吗?”阮雨馨侧头,目光直直地盯着范盈那张扑满厚重的粉的脸。    啪一记闷重的声响,一记巴掌打在阮雨馨的脸上。    “不许这么跟你范姨说话!”关捷怒斥着。    “你这是干什么……”范盈忙说道。佯装关心地看着阮雨馨苍白的小脸上泛起一层红,目光里露出的却是显而易见的得意。    “我的事不是你能管的,我能给你提供最好的也能什么都不给你,我做什么,你知道就当不知道。明白吗?”关捷严肃地说。    阮雨馨紧紧咬着牙关,低下了头,手指扣着自己的包,泪水迅速掉落在怀里的帆布包上,悄无声息。    阮雨馨打小就知道,不是懂事可爱的小姑娘就一定讨喜。从她第一次被人欺负哭着回家,作为父亲的关捷非但没有安慰她反而给了她一巴掌开始,阮雨馨就知道。    理智上她不能有要求,感情上她不能有希望。年少的委屈和希望,都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被她自己妥帖地藏了起来。    “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妈,有没有我和雨熙?我们对你而言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你闭嘴!”关捷暴怒道。“你们除了花我的钱,我要你们有什么用?好好的滨海你不待,非要来宁江,不是来催债的是干嘛的?”    “我妈已经拿不出学费了,我来找你有错吗?”阮雨馨哭着质问关捷。    “在你们眼里我也就只有这一点用!钱钱钱!你们和别人一样只需要我的钱!”    关捷抽出皮包里的一摞子钱,狠狠甩在了十六岁的阮雨馨的脸上。    那时候她还不姓阮,姓关。    “打车吗?”出租车师傅按了按喇叭提醒着阮雨馨。    “哦……”阮雨馨从回忆里惊醒,轻轻眨了眨眼睛,连忙打开车门坐在了现代后面。    “您去哪儿啊?”出租车师傅问道。    阮雨馨报了地址,她订的酒店离鑫茂融资公司很近。    十多年时间,宁江市不管发展成什么样,在阮雨馨心中都是陌生和残忍。    可她还是有着残存的,不知是善良还是心软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种情绪,大概就是因为血亲间无法言明的存在。    出租车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潮里,载着阮雨馨抵达目的地。    /    “邵总,要为您订最近一班去宁江的机票吗?”    王毅小心翼翼地问邵斯远。    回答他的是沉默,邵斯远一直盯着外面的江水发呆。    即便他已经替阮雨馨证实了那张死亡证明的内容是假的,但这才最让人担心。    邵斯远想了半晌才对王毅说,“去查查宁江的鑫茂融资总经理翟茂。”    他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看着地图定位上的那个点,默不作声。    也许是默契,也许是心有灵犀。在他的手机屏幕快要暗下去的时候,进来一条阮雨馨的讯息。    她说,“我很好,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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