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算是谈妥了,南宫孝宽点着那沓子银票一副财迷的样子:“那在下便不多留小姐了,你的婢女让陆海等会给你送回去,这玉器阁算是逍遥楼的产业,小姐以后有需要找在下尽管和老板说。”    卫珉鹇点点头,北堂曜一请手送她出去,她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几步,转过两个架子才状似不经意地问:“王爷的手还好么?”    北堂曜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右手,低头凑近她,笑道:“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六殿下要帮本王治一治......么?”    “......”卫珉鹇回看他,眼底里的意味读来应该是觉得这人年纪也不小,怎地脑子不清不楚的?    北堂曜看她的表情只觉得好笑:“六殿下放心,小伤,本王一会自行去处理就是。”    这阁楼拢共也没几步宽,临出门前,她忽然回身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北堂曜看她不豫的神色,低声问:“六殿下还有事?”    “本宫的二姐姐......王爷知道多少?”    仪康公主卫珉莺?    北堂曜略略一想,摇头:“二殿下的事不该是六殿下更清楚么?”    她一想也是,点点头:“倒也是,王爷留步。”    陆海扶着掐红站在门口等她,见她出来才打开手里的小瓶子在掐红鼻下晃了晃,掐红咳嗽了好几声悠悠转醒,嘟囔着说:“咳咳......这店里什么味儿,这么呛人!”    而那陆海一闪身便和北堂曜一起不见了。    卫珉鹇站在她面前看她,掐红一睁眼和她瞪了个对眼,惶惶立马行了个礼,犹豫地看了看周围:“殿下......咦?您是看完了么?”    她竟是记不清了!    卫珉鹇心下觉得很神奇,面上轻轻点头说:“没什么好看的,走罢。”    “是。”掐红跟在她身后,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后脖颈还有些痛,心说这天气冷得快,自己该不会病了吧......    房里,南宫孝宽收了一副财迷样子,隐在窗后边看见玉器阁老板毕恭毕敬送那两姐妹离开,伺候的几个丫鬟手里均抱着好几些锦盒,另一个华服女子正叽叽喳喳和卫珉鹇不知说什么。    南宫孝宽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低声问道:“她是谁?”    “没看出来?”    “不太确定。”    “奉康公主,元启帝第六个女儿,她外祖是钟启山。”    南宫孝宽眼神忽然变得锐利:“怀化大将军钟启山?”    北堂曜点头,南宫孝宽合上窗子走回案后坐下给自己倒一杯清茶,想起她的样子轻声笑道:“将门之后?看着像条还没长大的狼崽子。”    “狼?”北堂曜嗤笑,:“她吗?你不觉得更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儿?”    南宫孝宽笑了笑:“她还小。”    北堂曜敛了脸上的笑意看他:“你很欣赏她?”    “你这是什么眼神,她看起来才十几岁吧,我又不是禽兽。”南宫孝宽眼睛滴溜溜地转,他比北堂曜还年长三岁,今年二十有六,她看起来才十来岁,再怎么禽兽也不至于看上这样的小姑娘。    不过他忽然想起来她腰上挂着的白玉铭佩,问道:“我看她身上挂了块白玉。”    崇云王一愣,手里正拿着的白玉盏就扔了过去:“怎么,是不是她头上戴的东珠出产哪里你都知道?”    南宫孝宽接住了杯子,却被泼出来的水淋了一手,抿嘴斜了北堂曜一眼,另一手从怀里掏出一物:“你和她很熟?看一看像不像。”    正是那晚他在黑衣人身上弄到手的白玉铭佩,正面雕着一幅双鸟踩枝图,莹润手感,触手温热,是块难得的好玉。    北堂曜接过手仔细翻看:“这东西哪里来的?”    南宫孝宽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他听,北堂曜越听越拧紧了眉头,奉康公主的铭佩在承德时就摔碎了,后来皇帝请巨匠崔氏用镶金补玉的手法修补,但还是看起来有一条淡淡的裂痕,她那块铭佩只刻着封号,别的什么都没有,而这块......看着比她的小上许多,正面雕着一幅双鸟踩枝报喜图,背面空空如也。    北堂曜没什么头绪,虽说看着挺像,但是大小不同样式也不同;不过这样的玉料很是珍贵,他只说:“这应当是宫里的东西。”    “宫里?”    “准确地说,有可能是不知哪一位公主的东西。”    南宫孝宽怔楞了半晌,忽然笑了出来:“南朝的后宫这么难混的吗?连金枝玉叶也要会武?”    “只不过说是公主的东西,也有可能是手下的人办事。”北堂曜用指头轻点桌面,说:“这事先不忙,你刚才说在那船舱里是满满的麻布包?”    南宫孝宽点头,北堂曜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打开:“装的是这个东西?”    那雪白的帕子里包着一撮黑色的土,北堂曜继续说:“这是我去的那艘船上,运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铁。”    “铁?”南宫孝宽微微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这看起来不过是......”    “冶铁的原土。”    “南朝的军器监可不在鹤州,皇帝运这矿土来做什么?”南宫孝宽喃喃,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抬头,一双丹凤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谁胆子这么大,敢私自冶铁?”    “这就要仰仗南宫将军去查了,鹤州漕运里近年是谁说话顶用?”    南宫孝宽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的那位公主......”    什么叫他的那位公主?    北堂曜挑眉:“她怎么?”    “她运的是什么东西?”    卫珉鹇说过乌氏有东西从远洋运回来,结果卡在海上上不得岸。北堂曜抿了抿唇:“好像是一些奇珍异宝吧,汇通银号从远洋运回来再高价卖给上京的贵人,这也是乌氏主要的生意之一。”    南宫孝宽心里还是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只说:“这南朝皇帝的儿女个个不简单,还有能远渡重洋的本事,也当真为难他还能坐稳了这个位置。”    崇云王点头表示赞同,不同于北廷他那几位政务上毫无建树,性子又心狠手辣,而且还没什么脑子的皇兄,南朝这两个皇子都不简单,荣王鲁莽易怒却是个善武的,不仅能带兵,在政见上也颇有心得,四皇子擅驭权术,拢人心,知人善用,背后还有周氏这样一座靠山。    四皇子,    四皇子......    “你再去查一个人,前年恩科,鹤州解元司空朔。”北堂曜说,他在四皇子身边行走了几个月,也知道四皇子有意抛根橄榄枝给司空朔,只是司空朔的态度倒是不甚明朗,只说待明年春闱再说。    既然到了鹤州,这司空朔就是鹤州人士,四皇子有意拉拢司空朔,海上来的官船又运着动摇国本的铁矿原土,历来涉及铁器、战争之事就能联想到夺嫡,八年前北廷他那几个兄长夺嫡的争斗仿佛还历历在目,真不怪他不往这上面去想。    “你要查的人真多,楼里来回就这几人,还要分大部分去帮你那位公主查事,人手哪里够用。”    “你废话太多了。多想想这个。”北堂曜还在想四皇子那头的事,一时理不太清思绪,只胡乱点了点桌上那沓子银票。    南宫孝宽立马卷手收起了那叠子银票,仿佛怕他抢似的,北堂曜的手腕生疼,脑子里也无甚么进展,只抛下一句:“我先回去了,你有事再来消息。”起身要走,南宫孝宽边往怀里塞钱边扬声说:“喂,替我转告你那位公主一句,让她多注意身边那个人。”    “身边的人?”    “和她一同来的那个。”    一同来的人?仪康公主卫珉莺?    北堂曜问:“为何?”    “她手上有伤,一直护着,那姿势不像个普通人应该有的。”南宫孝宽比了一下她的姿势,回忆了一下那水葱绿色宽大的广袖留仙裙底下缠着锦缎的手,“习武之人的直觉罢,虽说她纤细地不像个会武的,可你不也是么?”    的确,北堂曜生的高大却看着十分瘦弱,但他的确是个会武的,虽说不及南宫孝宽武勇,但也是个能以一当几的。    “她会武?”北堂曜仔细回忆仅有的几次对卫珉莺的印象,怎么也无法将武学和那个娇惯了的公主关联起来。    “她是谁?”南宫孝宽问。    “元启帝的女儿,齿序第二,号仪康,是奉康的姐姐。”    南宫孝宽一愣,忽然想起来那不及他小臂宽的舷窗,除非是半大少年,否则那样小的舷窗不论哪个再纤细的男子都是钻不出去的,如果是个女子......那就是轻轻松松的事了!    “这个二殿下生得漂亮么?”    北堂曜:“......”    “我与你说过那晚在船上与一个人打成了平手,你猜一猜,她有没有可能是你那个公主的姐姐?”    北堂曜一愣,过了许久,才嗤笑一声:“有意思,这南朝皇室真的很有意思。”    南宫挑挑眉:“这南朝真是风水宝地,看皇帝生的都是一群什么可怕的玩意儿。”    北堂曜揉了揉眉心,南朝中各方势力之间错综复杂得根本令他理不清头绪,越深入了解越发现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有每一派在背后掺和一脚,而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使得他觉得后背发凉,不晓得是不是也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很陌生,让他觉得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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