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冤家路窄,沈君珺从侧殿绕出来便遇上了许久未见的沈君瑜。    沈君瑜在去岁冬天也嫁人了,嫁的是礼部尚书的长子,虽不算低嫁,却也未高攀。    只这婚事来得蹊跷,沈君瑜今年也不过十六岁,去年成婚时刚及笄,原也不曾听闻其定亲,却在一夜之间便传出要成亲的消息,嫁的人家也不过平平。    按照以往沈君珺对沈君瑜的了解,她要嫁人也该攀个高枝才对。    就是不知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    沈君瑜瞧着气色尚好,只周身的气度变了,人看上去不如以往鲜嫩。    沈君珺瞧了一眼,便打算当没看见,欲绕过她离开。    沈君瑜却盯着她。    看着她出落得越发|漂亮的脸蛋,嫉妒和不甘如潮水般从心底涌起,掩在袖中的手已然被蓄长的指甲抠破。    “沈君珺。”    沈君瑜从身后叫她。    这倒是第一次她遇着沈君珺没以妹妹相称,也未端得温柔知礼地唤她郡主。    只这第一次唤她名字,便有一股子阴狠的味道在里面。    沈君珺皱了眉。    两大丫鬟已是上前,紧靠着沈君珺身边,以防沈君瑜做出什么伤害她们小主子的事。    沈君珺站住了脚,却未转身,只微转了头看她。    沈君瑜盯着她,声音有些阴沉。    “你定是如同那些人一样,在背后看我笑话吧?”    沈君珺眉头蹙得更紧了,实不想理她发疯,却看她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方开口回了一句,“我不知你说的什么意思,你和我有什么干系,我又为何要看你笑话?”    沈君瑜指甲扣着手心,却是不信她的话,自顾言语,“不,你定是同那些人一样看不起我,定也在背后嘲笑我……”    沈君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产生这种想法,且好似已成她心魔,却也懒得打听,更无心同情她,嘟囔了句“真是失心疯了”,便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走了。    未见身后沈君瑜盯着她背影的眼神里,阴得快出水了,也悲伤得好似没了希望。    待沈君珺回了静康长公主身边,静康长公主正和一位三十余岁的夫人说话,那位夫人身边还站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    那姑娘生得清秀,杏眼粉腮,五官虽算不上出众,人却称得上娇俏可人。且气质良好,给人一眼看过去便知这定是位知礼知事的大家小姐。    沈君珺没见过那位小姐,更不认得这位夫人,却见公主娘和她聊得很开心,想着应也该是熟悉的人家才对。    静康长公主见她回来了,笑着招她过去,嘴上却嗔道,“你这丫头,一眼看不着就不知跑哪去了,快过来。”    沈君珺吐着舌头走过去。    静康长公主便拉着她的手给她介绍,“这位是兵部侍郎的夫人李夫人,那位是李侍郎的女儿,李小姐。”又转回头跟李夫人笑道:“这就是我那不省心的女儿了。”    知是圣上亲封的福乐郡主,李夫人也不敢欺她人小,带着李小姐起身同她见礼,“原是福乐郡主,妾身见过福乐郡主。”    那位李小姐也站在李夫人身后屈膝见礼。    沈君珺扶了一把,“夫人客气了。”又朝她身后的李小姐笑了一笑。    她原以为该是静康长公主熟悉亲近的人家,还想着行一行晚辈礼,却听公主娘介绍时并未特别说什么,便也未自降身份给她行礼。    想她郡主的身份,当初萧靖给她见礼她都受得,一个侍郎夫人的礼,她自也受得。    在护国寺遇到位侍郎官员家的家眷,不过是一小插曲,静康长公主和沈君珺均未放在心上,见沈君珺既已回来,静康长公主便也不想再同这位李夫人多谈,找了借口送走了人。    沈君珺还是奇怪,“这位李夫人,娘先前不认得吗?”    静康长公主喝了口茶道:“认得到认得,不太熟识罢了,娘也不曾想到这位李夫人听闻我在这寺里,会专程来拜见。”    见公主娘并不在意,沈君珺便也笑眯眯地将其扔在脑后了,上前搂着静康长公主的胳膊歪缠,“娘猜女儿方才去了哪里?”    静康长公主见她又来腻歪,便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你又能去哪,左不过是贪玩,在这寺里找热闹看。”    沈君珺不依,从袖里掏出自己求的三个平安符,“才不是呢,我是为娘和驸马爹求平安符去了,据说今天求得平安符十分灵验呢,回去后娘和驸马爹天天带身上好不好?”    静康长公主瞧真是平安符,当下心里熨帖,笑着嗔道:“总不算白疼了你。”    沈君珺嘻嘻笑。    静康长公主却瞅着她手里多出来的那个平安符,打趣道:“这多出来的一个是为谁求的?该不是给自己求的吧?”    “自是给萧靖求的,娘你就是明知故问。”    倒是一点扭捏也没有,静康长公主当真是不知如何反应才对。    这丫头,虽也念着萧靖,却总不开窍,真是愁人。    母女俩在禅房里说了一会子话,便有丫鬟禀告寺里素斋已备好,静康长公主便带着沈君珺去用了午膳。    下午听寺里高僧念了会经,便趁着天还早回了公主府。    晚间,沈君珺拿笔给萧靖写信。    本是想许久未给他写信,这次要送平安符过去,理当写上一封才是。    拿起笔却发现不知该写些什么。    站在书桌前思量老半天,最后还是皱着小眉头将笔放下了,瞅着她的两个丫鬟十分苦恼地道:“定是时间过去太久,我对他竟是半分感觉都不剩了,你们说该如何是好?”    听雪听音好笑。    她们这小主子,明明是个不开窍的,偏前阵儿看上了话本子,里面净讲了些将军小姐、书生才女情意绵绵的事,她懵懵懂懂明明看不大明白,却爱将自己跟萧小将军带入,偶尔便会说些叫人啼笑皆非的话。    什么叫对他竟是半分感觉都不剩了?    莫不是之气还有些什么男女之间的感觉在?    只不过是时间久了,先前对萧小将军的熟悉亲近感淡了,拿起笔便也无法像之前那般可以随意写些身边的趣事烦心事了。    说到底,还是时间叫人产生了距离感。细想起来,却也叫人担忧。    若未来姑爷当真一去好几年方能归来,倒时小主子嫁过去,两人八成也如陌生人那般了,也不知如何能再亲近起来。    思量归思量,两个丫鬟却不会同沈君珺说的,当下听雪笑言:“郡主便想到什么写什么,您便是只写了几句话,萧小将军收了信,当也是高兴的。”    沈君珺歪着头思量,会高兴吗?    想着记忆中那张已经有些模糊的木头脸,顿觉没啥意思。    重新拿起笔沾了墨,本想随意写两句平安符的事,屋外夜空里却突然划过一道亮白的闪电,继而降下一道惊雷。    轰隆隆的一声,惊得两大丫鬟都抖了一抖。    随后便下起瓢泼大雨。    沈君珺瞧着窗外的大雨,一时也停住了手。    听音忙过去将窗户关上,以免主子着凉。    听雪奇道:“白日里还一片大好天气,怎晚间突然下起如此大雨来,当真是奇了。”    窗外时不时地闪过闪电响起雷鸣,沈君珺站在书桌前,怎样都下不了笔,心中一烦,索性撂了开。    “不写了,明日再说,本郡主要睡了。”    听音听雪忙将笔墨收好,服侍她安寝。    谁也没想,这雨一下便下了三天,时而瓢泼时而淅沥,直到第四天才停了。    正当人们庆幸这雨总算是停了,再下下去怕京里都要闹水灾,朝堂上便收到了边疆的八百里加急战报。    胡人重兵压境,来势凶猛,萧靖领兵御敌,深入敌腹,险胜。    然,萧靖身受重箭,已是昏迷不醒。    朝堂皆惊。    圣上连夜派出太医院两名太医奔赴边疆,下令必须救回萧靖。同时派出兵马应援萧家将。    萧靖重伤昏迷的消息,不过一夕之间,便传遍京都。    百姓哗然。    多数都不愿相信骁勇善战的萧小将军竟会重伤昏迷,也都纷纷祈祷萧靖能醒过来。    然过了几日,当听闻圣上派去的太医也未能将萧靖救醒之时,百姓们方惊。    这时候,百姓们不知怎的便想起两年前了闻大师给萧靖批的八字之事。    当时了闻大师曾说过,萧靖是命中带煞,虽贵易折的命。    莫不是当真应了了闻大师所言,猛勇善战的萧小将军这次要救不回来了?    一时京都上下皆叹可惜。    那些曾倾慕过萧靖的大家小姐们,一时也都沉默,不知是同情还是惋惜。    沈君珺听到这个消息时,人已是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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