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司空曙却笑道:“今日我等探花饮宴,乃是高兴的的事,诸位这等脸色,若是被别人看到,只怕京中各般流言蜚语又要起了。”

听闻此话,众人都是反应了过来,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若是此事传到了朝中那些蛋疼的御史口中,说不得要落下什么罪名。

李幽彦也从那种情绪中转圜回来:“司空兄说得不错,幼安寻得如此奇花,这探花自是不用再比了。幼安既夺得了花魁,那么这杏林宴自然是由幼安主持了,待会儿,诸位可都得听幼安调配,不许耍赖。”

众人顿时轰然应诺道:“那是自然,我等互相监督便是。”

杏林宴结束后,接连几天,宴集接连不断,在唐代,这许多次的宴集总称“关宴”,乃是由吏部主持,却也推脱不得。

这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曲江流饮了。新科进士在曲江池乘兴作乐,放杯至盘,放盘于曲流上,盘随水转,轻漂漫泛,转至谁前,谁就执杯畅饮,乃是一年一度的盛事。

几天后,就在众人喝得飘飘忽忽,脚下虚浮的时候,这“关宴”总算是结束了,谢轩不由地心中感叹,这唐朝的进士可真不是好当的。

农历三月十二日,众进士齐集慈恩寺,这自然就是每年进士登科之后的又一项盛事,雁塔题名了。

事实上,谢轩对此也是充满了期待。

在后世之时,大雁塔谢轩也曾去观光过,虽然门楣和石框上还有不少的题诗留存,但多是明清以后的古迹,至于开创此举的唐朝,遗迹基本上是不可见了。

武宗年间,宰相李德裕因不是进士出身,深忌进士,下令取消了曲江流饮,将大雁塔向之题名削除殆尽。

这货的名字是不是很熟悉,没错,他就是上文提到的,打得吐蕃心惊胆战,牛李党争之中李党的领袖,大唐的宰辅李德裕。

当然,大雁塔中,这些唐代的题字所遭受的浩劫还不止是这些。五代时修葺大雁塔,粉刷内壁时,这些唐人的墨迹都给覆盖了。好在北宋熙宁年间,一个叫康生的书生,在这大雁塔中BBQ,玩HIGH了,把大雁塔给点着了,这火一烧,白灰底下的唐人题字就得以显露。宋元祐元年,张礼来到大雁塔游玩,发现“塔既经焚,涂圬皆剥,而砖始露焉,唐人墨迹于是毕见,今孟郊、舒元舆之类尚存,至其它不闻于后世者,盖不可胜数也”。宋重和二年,时任陕府西路转运判官的柳瑊,请来书法家王正叔和刻石名匠李知常、李知本将塔上墨迹原样摹搨后,分十卷,刻于塔西北隅。可惜嘉靖三十四年地震时,塔顶坠落,碑亭被压为数段,自此后,唐人墨迹,再不可见了。

众人走进大雁塔中,果见塔内墙壁、门楣、石框上,处处都题写着前人的墨宝,最早的可追溯到中宗神龙年间。其中更有不少人的姓名被朱笔描红,这些人日后都做到了卿相的高位,乃是进士中真正的精英。

这时,钱起笑道:“往届进士,来这大雁塔,除了题写姓名、籍贯和及第时日之外,大多都留有诗作,我等亦不能落后于人,依在下看,不如推举一善书者将我等姓名、籍贯题写其上,再推选一善诗者,题写诗文,以壮我等志气。”

此话一说,众人皆是纷纷叫好。

苗发笑道:“李兄行文端秀清新,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有右军之风;幼安文采斐然,诗文无双,我看不如就推举他二人,诸位以为如何?”

谢轩和李幽彦本就是高众人一筹,又是此次科举的状元和榜眼,众人听了,自然是不可能反对。

二人也是当仁不让,李幽彦,立时便研墨润笔,在塔内的墙壁上,按照诸人科举的名次,开始书写姓名、籍贯。

而谢轩微微一沉吟,便想到了一首苏大学士的诗来,也是开始在墙壁上题写。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厌伴老儒烹瓠叶,强随举子踏槐花。囊空不办寻春马,眼乱行看择婿车。得意犹堪夸世俗,诏黄新湿字如鸦。”

谢轩诗文写毕,众人皆是轰然叫好,李幽彦手中行笔不停,侧眼向墙壁上的题诗看去,叹道:“好一句腹有诗书气自华,幼安果是大才。”

雁塔题名结束之后,众人虽然是同科的进士,但是命运也会各不相同。

像谢轩,玄宗所说的待中举之后,再行重用的话,几乎是天下皆知,应该是过不了多久,便会经吏部考核后,入朝为官。

其余人,若也想像谢轩这样,短时间内进入庙堂,就只有去参加“宏词”和“拔萃”的考核,其难度之高,尤胜进士科考。

而大多数的人,都会像往届的进士那样,留在京中等待守选,运气好的等待两三年,运气不好的,甚至等待一二十年都有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然迈出了跨入政坛的第一步,成为了世人艳羡的白衣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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