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同知见大堂外面吵得如同闹市一般,气得拿起醒木狠狠砸在案上。大堂内外众衙役口中呼喝,并以水火棍杵地发出夺夺之声,场院中才再一次安静下来。

然而仪门之外仍有喧哗之声传来,显然大堂上发生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

对于远处传来的嘈杂声,祝同知有些无可奈何,只好当作没听见。他看向刘三娃等农人,道:“你们还有何要说?”

之前说话的那个农人先向堂上躬身一揖,然后转了半身侧对古常勇父子,说道:“古掌柜,就算你打制了五百个尺寸相同的‘杨古井’,可也不能说明这些坏的‘杨古井’不是你打制的。”

杨铮望向那人,只能见到小半个脸,看不到其神色,更分辨不了身份。只是听那人说话不像是个农人,至少不会是一个普通农人。

古常勇也看向那人,问道:“敢问怎么称呼,是哪里人?”

那人道:“我叫姜大田,夕阳里姜家庄人。”

古常勇向堂上拱手道:“禀二尹,草民及西关诸铁铺一同赶制,每日可制得‘杨古井’十四个,故而每日向衙中送十四张购买券,作为购置‘杨古井’的凭证,户房、工房各七张。”

祝同知道:“这些本官知道。”

古常勇道:“那些购买券上每张都有编号,与我店中打制的‘杨古井’一一对应,绝无重复。”

祝同知似是怔了一下,扭头看了周司吏一眼。周司吏问道:“难道‘杨古井’上也有编号么?”

古常勇道:“正是,就在筒壁底端内侧,将其拆开便能见到。二尹若不信,可请相公们验证。”

祝同知道:“不必了,姑且信你。”

古常勇道:“谢过二尹。有人用购买券购‘杨古井’时,草民会记录其所在的里、村以及购买日期,售出之后购买券并不收回。凡我店中售出的‘杨古井’日后若出了问题,只要不是人为破坏造成,持当时的购买券及‘杨古井’到我店中来,两年之内无偿修理。这话草民对每一个买主都说过,二尹可派人去验证。”

围观众听到古常勇这番话,顿时又响起一片嗡嗡议论之声。

此时的绝大多数商品,并没有售后保修服务的概念。购买之时验货无误,而后货银两讫,生意便算了结了。商品的质量好坏多半要看卖家的良心操守,买家若是验错了货看走了眼,多半都自认倒霉。

商人之间的纠纷,极少会告官解决。官府对这种事也不愿去管,大明立国之初便定下了重农抑商的国策,大多商业纠纷根本就无律令可依。只有寻常百姓受了商人欺诈,又无法可想之时才会选择告官。

因而当古常勇道出保修承诺后,除了少数已知悉这一情况的人之外,在场诸人无不既感新奇又受震动。

秀才们家里虽然大多用上了“杨古井”,可他们却不会经手此事,是以之前并不知情。

一名秀才说道:“怪不得刺史赞这古掌柜有君子之风,这等行事当真出人意表,绝非寻常贾人可比。”其余秀才纷纷附和。

城中百姓因事不关己,议论起来倒更加随意。

有人道:“那几个农人若真买的是古记铁铺的‘杨古井’,坏了也应该去找古掌柜,而不是跑来告官。”立即便有不少人表示赞同。

又有人道:“若真买的是古掌柜家的‘杨古井’,又哪会那么容易坏了?”也引得一片称是之声。

但也有质疑之声:“那古掌柜该不会是早上被传来问了话,才出的这对策吧?”

马上就有人反驳道:“我们村上个月购得三个‘杨古井’,当时古掌柜就有这话!”

附近的人见说话这人作农人装束,还拿出了三张购买券,顿时引发关注。有人识得券上的编号字,大声道:“零四五,古掌柜可知是卖到哪里的?”

大堂内古成冶从怀中取出本册子,翻了几页后答道:“玉泉里左家场,八月二十二日购。”

持券那人将购买券翻了个面,上面果然写着“玉泉里左家场”六个字,日期也与古成冶所说相符。

于是又有人大声道:“二零二是哪里?”

成古冶据册答道:“三阳里高家村,九月初三购。”

这一下将围观众的兴致勾了起来,见到农人装束的便问其有没有购买券,若有便让取出来报上面的编号字。一时之间报号之声此起彼伏,颇为热闹。每当古成冶答完,便引来一阵叫好声。尽管多数人见不到券上的数字,更难以去验真伪,可是未见有人反驳,那当然就是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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