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从脸上隐去的时候,她想起了那个雪后的下午,那双深渊一样的眼睛,自己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了长达三十年的牢笼生活。
这个牢笼没有钢筋、没有水泥、没有恶狗、也没有看守,但是自己却无法走出一步,久而久之,几乎忘记了空气的味道。
在那双深渊一样的眼睛打开的时候,她就已经彻底被禁锢了。一个人取代了她,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脑海里。
经过三十相处,她渐渐明白。
脑海中的这个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是一个独立的人格,她他没有从小到大的生活痕迹,也没有世态炎凉的感受和无奈,更没有对亲情、友情、爱情的一丝波动。
这个人格就像一粒种子,进入到自己的脑海中,其几乎是瞬间长大,并成为这片领域的统治者。
是的,这个外来的人格在过去三十年里一直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宰,而她只能无助地躲在角落中默默地看着。
最初的时候,她非常恐惧,一个人被完全意义上剥夺了视觉、听觉、触觉,无法出声、无法表达,可是她偏偏还活着。
这种禁锢是一种真正窒息,可是你却无法逃走,你就在自己的脑子里,但你的身体却已经背叛了你。
直到被送到加州那所疗养院中,见到那个周总,这个无形的监狱才被打开了一扇窗户。
周总使用了一种特殊的药物,使得那个脑海中的主宰和看守可以短时间进入了睡眠状态。
而每次在这个间歇,她就会抓紧时间写出自己记忆中的一些东西。
不过,这种时间很短,类似于监狱的犯人放风,所以她又不敢写太多,只能尽可能地通过一些特殊的表达来让人明白自己真实的身份。
这个办法似乎很奏效,她没有想到,周总竟然把她的儿子找到了。
儿子长大了,发际线都已经开始后延,不过那双眼睛,那圆实的颧骨,让她一眼就人了出来。
这是她的阳阳。
跟着儿子返回京城时,她的镣铐并没有被解开,那个看守并未真的沉眠,也没有离开,只是开始有正常的睡眠了。
在这个入侵者沉睡的时候,她会临时成为自己。
她能够感受到儿子浓浓的情感,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珍惜,她很感动,却不敢轻易表达,因为眼前的自己还不是真正的自己。
她担心,儿子真的对自己百依百顺时,那个脑海中的入侵者会对儿子做些什么。
这种痛苦她能承受,毕竟三十年都过来了。
可是看到儿子眼中的疑惑、不解、落寞的时候,她感觉心在流血。
直到那天,看到在湖上划船的两个人后,她忽然间感觉心中有股特别的力量升起,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身体已经开始和自己站在一个阵营。
当晚,她就开始了第一次反抗,或者说是一种决斗,结果很出人意料,那个入侵人格竟然屈服了,或者说是避让了。
到天亮的时候,那个压制了自己三十年的看守,主动进入了睡眠。
这时候,她陆续想起了离开美国前周总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文生是个了不起的医生,他正在做前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人格转移这个难题,目前他已经可以做到,也许这是你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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