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各自心底的负担……
顾槿欢边想着,或许是自己最近睡眠太差,脸色也差,所以对方轻易看出了她有心事,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邀请她来这里的老太太端上了茶,见了那茶具,顾槿欢称赞道:“果然是埃及式休闲,韩小姐您真的很喜欢古埃及文化,把住宅布置成这样,穿着丘尼克,而且,还写出了那么精彩的作品。”
韩墨书也坐了下来,她喝了口茶,缓缓道:“精彩的作品?或许吧。”
“但是,我并不是那作品的创作者,严格来说,我是一个记录者。”
我是一个记录者……
韩墨书……
墨书……
顾槿欢震惊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她是重生之人,而眼前的韩墨书,难道是个穿越之人?
震惊中,顾槿欢不觉脱口问道:“您为什么告诉我?”
韩墨书笑了:“为什么告诉你?”
“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沉默地背负着一切,虽然我把这一切都写进《法老王的妻子》里,但,我还是希望向人倾诉。”
“选定由你出演我的作品之前,我对你进行了一些了解,让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可靠的倾听者。”
顾槿欢忍不住问道:“是您选定了由我出演墨书?”
韩墨书点了点头:“如果没有你,这本书或许不会改编成电影。”
“毕竟,这本书里有我最珍贵的情感和回忆,也有我内心深处的秘密,写下这本书的时候,我从不曾想到,有一天我会把它拍摄成电影,在全世界的电影院放映。”
“这个举动,近乎疯狂,哈哈……”
是啊,的确近乎疯狂,如果韩墨书就是墨书,那么,在这个没有隐私可言的时代,但凡有不怀好意的人窥见了《法老王的妻子》的作者身上的秘密,不论是利益的驱使还是好奇心的推动,对于韩墨书,都将是一场灾难。
顾槿欢做了两辈子明星,轻易就可以想见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场景,而韩墨书,她似乎一直养尊处优地幽闭在这个小屋中生活,她或许根本就没有完全理解,她把自己那样一段传奇的经历公诸于世的后果。
顾槿欢不知道该怎么对韩墨书说出她的担心。
而且,《法老王的妻子》已经全球上映。
见顾槿欢满脸忧色,韩墨书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安慰她道:“顾小姐,没有关系,不要担心我。”
韩墨书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因为,我生了病,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那个时候,这个世界所有的喧嚣都影响不到我了……”
最后,顾槿欢忍不住问道:“韩小姐,您这些年过得好吗?”
她曾有那般离奇的经历,亲眼见证了古埃及文明的辉煌,得到了法老王的爱情,甚至生育了继任的法老王……
那绚烂的一切结束后,她回到属于她的时空,依然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而现在,她已经再年轻,甚至即将逝去,这些年她过得如何呢?
韩小姐,您这些年过得好吗……
韩墨书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多年前,她的丈夫对她说,“Nebsemin,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哭泣,我的灵魂与你同在……”
她在这时空的生命,是法老王用他的生命与血液向上天交换得来的,所以,她不能哭……
韩墨书伸手捂住了眼睛,“我过得很好,有时候我觉得我的生命太短了,可有的时候,我又觉得我活得太久了……”
顾槿欢试着去理解韩墨书的心理。
对于韩墨书来说,感觉生命太短的时候,应该是她进行古埃及学研究、著书立说的时候。
这世上再没有哪个人,会比她更真切地想做好古埃及学这门学问,以期让世人发现与重视起古埃及学的迷人之处。
可更多的时候,抛开学者、穿越时空者、第一王妃那些身份,她只想做Nebsemin,法老王挚爱的妻子。
韩墨书感慨道:“埃及……在它被黄沙湮没的这三千多年里,别的文明没有停滞不前,农耕时代最耀眼的文化,在现在这个世界已没有丝毫竞争力。”
“我常常想,那样辉煌的文明,为什么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
“在人类还蒙昧无知,从茹毛饮血的“兽”进化成有思想、有文明的人的时候,在这样的时候,埃及人已经修建出了让几千年后的我们依然惊叹的金字塔。”
“现代的学者们只能根据有限的资料研究古埃及,但即便是这有限的研究成果,也足以让世人惊叹。”
“而我,我比其他的学者们都更幸运,我曾有幸亲眼见过那段辉煌的文明,但,也正因如此,我心里的惊叹比世人更深,也更加无法理解,古埃及文明为什么没能延续下来……”
“带着这样的思考,当我再回溯古埃及学,我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觉:埃及文明,它的发展轨迹不同于任何其他人类文明的发展轨迹,它的轨迹,是一开始就处在一个极高的起点,在那个起点上,它未能再进一步,而是一直衰落。”
“要知道,胡夫金字塔后便再也不曾有那样宏伟而架构科学的金字塔,尽管,胡夫其实是第二个修建金字塔的法老王;
此外,古埃及人遥遥领先于世人的医疗水平、文化造诣、关于宗教与往世的思考,这些东西几乎全部在他们文明的最初就出现了,其后的发展很缓慢,几乎可以说停滞不前。
从这个角度看,新王朝虽然是作为人类的埃及人的辉煌王朝,但已经到了埃及文明的强弩之末。”
“我认为,埃及文明与现在我们的文明,不是一种文明。”
“封建社会的君主们为了加强王权,号称王权神授,可是埃及的法老王,从出现之初他们就是神之子。”
“埃及王室不允许直系血缘的平民通婚,但在王室内部却长期坚持直系通婚的传统,并认为法老王与他的亲人生下的孩子血统最为高贵。”
“如今看来,最初的法老王给他的后代定下这样的规矩,或许是为了保证他神秘血统的纯粹性。”
“古埃及有句谚语,叫神明从天上来,那么作为神之子的法老王与我们或许并不是一样的人。”
“那不知源于何处的发达文明,让埃及人遥遥领先于同时代的人类千余年。”
“埃及文明的命运,从最开始就注定了……”
“因为,那样先进的文明,当时的埃及人根本没有能力进行任何发展。”
“哈特谢普苏特女王认为,只要获得法老王的血液她就可以复生,她的发现不一定准确,但是,也许我们现在对木乃伊的解读并不深入,也许,对于埃及王室的人来说,他们的木乃伊,在某种情况和条件吓,的确是可以复生的。”
韩墨书无奈地摇了摇头:“尽管我有很多猜测,但埃及王室的血脉早已断裂,这一切谜题,最后也将和古埃及文明一样,随着我的离去而湮没在尘土里。”
顾槿欢辞别了韩墨书,也把她心底的“墨书”留在了那里。
从此,再无所憾,静候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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