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十一才悠悠转醒。此时他的酒劲已是消了个干净,只觉得浑身腥臭,通体剧痛。右臂被草草的固定了一下,浑身银两和商威给的那块宝玉也是不翼而飞。骨裂的痛感,和五脏中翻江倒海的感觉令云十一十分难受。便艰难的坐起身来,默默地运转那正身式。

过了约么一个时辰,通体感觉好了很多,但内力仍然是杂乱不堪。头脑清明后,云十一忽然是记起自己在酒醉之时似是打死了一个人,登时便是愣住了。仔细回忆一下,好似是模糊的想起了自己祛欲式一拳打在那高大汉子的腹上,恍惚之间,脑海之中浮现起了那汉子睁圆的眼睛,以及那贯体一拳的手感。

云十一顿时如遭雷劈。碰的一声靠在了身后冰凉的石墙上,双目落泪,久久不能言语。过了许久,双目中的泪水似是流干了,便正襟危坐,双手合十,默默地为那人诵起了经,以助他好得往生。

“小娃娃,怎的还学和尚?”

云十一听见人言,被吓了一跳。

“谁?谁在那里?”

云十一清醒许了久,竟是没能察觉这牢房中还有他人。心中一阵骇然,心想该不会是那汉子的鬼魂前来索命?可是仔细一听,只觉得这声音沙哑年迈,不似是壮年男子。便站起身来,向牢房东南角凝目看去。

“听说你是杀了仆散小姐的贴身仆人才被抓了进来,还同那仆散安颜打了一架?商家倒是出了个不得了的小娃娃。”

此时云十一双目也是堪堪看清了,在牢房的角落里,躺坐着一个头须花白的老人,这人浑身破烂,身上也是肮脏不堪,一双浊目正在直勾勾的看着云十一,盯得云十一一阵发毛。

“我不是商家人,我也不是…也不是有意杀人的。”

这老人还未等云十一说完就是一阵大笑,笑的口水沫子喷飞,硬是打断了云十一的不堪辩解。

“小娃子。过来给我看看。”

这老人笑累了,对着云十一招了招手,顺带用胳膊擦了擦嘴。

云十一听言是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就呆在原地愣住不动了。

这老人见云十一没有动作,便伸出右手一招,云十一忽然感觉凭空出来了一阵吸力,将自己拉去。身受重伤,静脉紊乱,无法聚气的云十一毫无反抗能力的被这老头拽了过去。可这老头刚刚将云十一摁在面前,就又是重重一推,将云十一狠狠的拍在了墙上,噗的又是吐出了一口血。

“臭死我也,臭死我也。你当真是臭的紧,难不成是刚从茅坑里捞上来的?”

云十一被仆散安颜打的浑身是血,午间吃的酒菜也都被打的吐了出来,沾在衣服上,这时干了,当真是恶臭难闻。云十一自己又被这老头推开,撞了个七荤八素,自知自己不是这老头对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坐在墙边,是默默念起了佛经,来为那徒单牙勿塔超度。

这老头见云十一不说话了,自己也是讨了个没趣。便趴在牢门便向外喊道。

“来人呐,来人呐。这和我关一起的小子可真是要臭死了,我虽偷了些你们的东西,却罪不至死吧,这可当真是要臭死老叫花了,哎呦,哎呦。”

门外的家兵听见了,便走进来说道。

“臭要饭的,别喊了。”

说罢便拎来了几桶水,向着云十一就泼去。云十一伤势未好,浑身皮肉破开,此时浇上了凉水,更是疼的愈发猛烈,可云十一却不为所动,仍然坐在墙边默默念佛。这家兵泼完了水,便走开了。这老头看云十一此时面色发白,便对云十一说。

“小子,你该将你这衣服脱下来了,又臭又湿。看你样子,着实是被打的不轻,再穿这湿衣服,过会可就是流干了血,成了具臭上加臭的尸体了。”

云十一听言,赶忙将身上衣物脱下,丢在了一旁。这六月初九,晚上还是有几分凉爽,这仆散家的地牢之中,更是凉快。云十一打着赤膊,向头顶那缝隙样的窗口看去,仍能勉强看见半轮明月,几点星光。

四周徒壁,地上仅是铺了一层干草,如此牢狱,着实是让人压抑。那月色只是从墙上窗洞漏进来了少许,便是让云十一心情放松了许多。那老头就这么站在牢门边上,对云十一说道。

“身子骨当真是结识,这般重创,早就是伤筋动骨了,你确实是个好苗子。”

云十一刚刚见识了这老头能耐,此时语气之中也是带了些尊敬。

“老前辈你刚刚那手擒拿功夫当真是厉害。”

老头听云十一夸他功夫好,很是受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倒是来说说我这擒拿功夫怎么个厉害?”

云十一被这句话噎了个一愣,支支吾吾许久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在这时,这地牢中似是来了不少人,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向着云十一和这老头的牢房中走来。

待到那群人转了几个弯,走到了云十一牢房门前,云十一才看清楚,来人正是仆散含蓝。此时她身后带了七八名随从,手中秉烛,照亮了黑暗的牢房,此时仆散含蓝身着红色薄衣,黑发自脑后结起,是散下了两根鞭子,耷拉在胸前,头上带一只牙角小帽,十分靓丽客人,可此时她的面色却是十分阴沉。

“云十一,你可真是好心机。”

仆散含蓝便说边走近了牢房,走到近处,同云十一仅有一道木栏之隔。

“你是商雀轻第几个儿子?据我所知,商雀轻膝下四字,没有一个能有你这般年轻的,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云十一一惊,想来是仆散含蓝看见了自己的软玉吊坠误认为自己是商家人,此时却是百口莫辩。

仆散含蓝看云十一不说话,也是十分生气。

“你不要以为你是商氏嫡子我就不敢杀你,你打死了牙勿塔,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想来那商雀轻也不会多说什么,只会怨你学艺不精。”

说起学艺不精四个字,仆散含蓝微微一顿,想起云十一这般年纪就打死了牙勿塔,还能和自己的父亲过上几招。仆散安颜在仆散含蓝眼中,简直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再看云十一这般年岁,那学艺不精四个字是在是不够受用。

云十一听闻自己杀人之事实,当即说道。

“仆散小姐,我并非商家嫡亲,我失手杀人,当该偿命。云十一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怨如今得活,亏人太多,还请待我还得恩情后,自来找小姐领死。”

仆散含蓝被这一席话气的七窍生烟,恶狠狠的回道。

“先前我觉得你是装傻,如今看来,你可当真是傻的紧。我说要杀你,只是吓吓你,你当真如此想死,我今天便是要拉出去斩了你。”

话音未落,仆散含蓝身后的随从赶忙轻轻对着小姐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仆散含蓝听后面色明显不自然了许多,但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仍然恶狠狠的盯着云十一,只是盼着这倔强耿直的呆子能说几句求饶的话。

“哈哈哈哈,小娃娃拌嘴,当真有趣。”

这时那老头突然拍着肚皮发声大笑,震得仆散含蓝一阵皱眉。

“老叫花,你说甚么?”

仆散含蓝寒声说道。

“我笑你个小姑娘牙尖嘴利,学人家威逼利诱,却只学了个声响。我又笑这屎包倔的像驴,呆头呆脑。”

仆散含蓝听闻小脸一红,发狠的说道。

“我动不得这臭傻子,还动不得你这老叫花不成?”

说罢便叫身后家奴打开牢门,将这老头拖了出去。云十一想这老头武功深不可测,当属不会被人欺得太惨。哪知这老头丝毫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只管被那几个恶奴拖了出去,拐了几个弯过后,云十一便是看不见那老头了。过了一会便是听见了棍棒碰肉的声音,又是配上了几声沙哑的惨叫。

云十一听见了心中一阵不忍,便对仆散含蓝说道。

“仆散小姐,且别打了吧,他年老力衰,经不住几棍子的。”

仆散含蓝并没有搭理云十一的请求,小手拨弄着辫子,对云十一说道。

“本来你若是没有杀牙勿塔,我们擒住了你,当属好吃好喝的把你供在府里。”

突然,她话锋一转。

“不过你杀了我仆散府的人,我们如今擒你也是名正言顺。你可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你就在这牢里好生住着吧!等什么时候商雀轻心疼了你,答应了爹爹,我们就放你出来。”

说罢转身就走了,只留下云十一一人在牢里一阵头大。自己本来就不是那商雀轻的子嗣,那商雀轻此时恐怕也正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正思考着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恐怕也就只有商威了。

云十一想到这里,又是十分不解六年前商威为何要把那代表这商氏身份的软玉交给自己。而就在云十一苦恼之时,那老头被几个恶奴架着,拖了回来。几个恶奴打开牢门,将那老叫花扔了进去,转身便走了。

这老叫花显然是被打的不轻,浑身虽不见血,但看他那气若游丝的样子就知道绝对是遭了一顿毒打。这会被重重的砸在地上,便是一动也不动了。

云十一过去想看看这老叫花情况,便走到这老叫花身旁,去轻探其脉搏。云十一见其脉搏毫无乱象,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正当要走远些,忽然那老叫花伸手抓住云十一左臂,作势一拽,没使上半分力气,却是带着自己腾空翻了一圈,轻轻地落在云十一身前。

“小子,我这挨打的功夫可厉不厉害?”

云十一哑然一笑:“挨打的功夫能有什么用,有用的功夫都是不让自己挨打的。”

老叫花听见这话十分的不乐意,说道。

“我这功夫可是厉害的紧那,我且问你挨打疼不疼?”

云十一被这问题问的更是乐不可支。

“当然疼了。”

“我这功夫,能让你挨打不疼,流血不昏,断骨不觉,头掉…呃…头掉…”

老叫花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什么押韵的字脚,云十一却是打趣道。

“管你练的什么功夫,我就不信有什么人头掉了还能不死的。”

被他这么一呛,老叫花想要反驳,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

“脑袋掉了…脑袋掉了,人自然是要死的,可我这功夫却是能保你化险为夷,就如同刚刚老叫花挨打,那可真是半点都不疼。”

云十一这可就生了奇,便说道:“你这功夫若真是如此,也真是有点意思。”

“那自然是真,据说这是大理国的功夫,绝对是一等一的神仙功夫。但是不能学的太厉害,学的太厉害自然而然就变成和尚了。”

听老叫花这么说,云十一愈发好奇。

“怎么的就叫自然而然的成了和尚?”

老叫花看勾起了云十一兴趣,便愈发故作的神秘。

“你也知道,和尚最大的特点是什么?那肯定是头上没毛啊。而练这功夫,练的厉害了,别说头上了,就是胳肢窝,手背脚背,大腿小腿,就连你屁股缝里可都是一根毛都没有啊。”

老叫花说着哆嗦了一下,似是很是害怕。

云十一听言,便是问道,“那你练着功夫练到什么地步了?我瞧你这头上的毛可是多的很啊。”

“我自是没有练到什么高深地步,到是能练得平日里跟人打架,生猛无比,不知疼痛罢了。就算是有什么神兵利器割破了老叫花的皮肉,那也是如挠痒一般。但要是骨头被人揍断,那可还是疼的呲牙。”

云十一听完这话,心道这功夫倒也是有几分厉害,便接着问道。

“那这功夫叫什么名字?你若愿意教我,也得先告诉我这功夫的名号罢。”

老叫花却是说不上话了,挠了挠头,对云十一说道。

“我倒是真不太记得这功夫叫什么名字了,只是依稀知道叫个什么哭全功吧。对了,应该是哭全功了,打的他们全都涕泪横流,当属这功夫了。”

“那你教我这么厉害的功夫,肯定不是白教吧。”

老叫花听到云十一如此识趣,便也不再墨迹。

“我教你这哭全功,你得帮我偷一样东西,这东西就在这仆散府里。”

云十一听闻这要求,顿时哭笑不得。

“我自己都没什么办法从这牢里出去,该怎么去偷?”

“我让你去偷,我自然会有办法让你从这出去。”

云十一听见这老叫花能让自己出去,十分激动。

“你如何让我从这里出去?”

如今云十一遭人误会,急需上那燕山找到商威和那商雀轻。自己如今又是杀了仆散府的人,虽是他们先动手,但总归是事出由己,这干系总归是脱不开的。若是仆散将军要他偿命,云十一想必也会答应。

“你可知道江湖上有门缩骨功夫?”

云十一听到缩骨二字,想起了少林寺内便有这缩骨功夫。只不过那是一门一等一的筋骨功夫,他那是只是一个小沙弥,自然是没机会学到的。

见云十一不言,老叫花也是接着说道。

“这功夫是多年以前,我从少林寺里偷来的。这可是门好功夫,但可惜老叫花那时候年岁大了,怎么练也是练不成这功夫。便是死记硬背了下来,想是以后有机会传给别的小叫花。”

云十一听见他说这是从少林寺偷来的功夫,便是想到这肯定是由少林寺心法而辅成的,自己如今修来想必是事半功倍。便问道:“不知你想让我帮你偷什么东西?”

老叫花听云十一答应了下来,很是高兴,说道。

“那是前几个月仆散安颜从那吐蕃带回来的,据说是天下最毒的罗睺蛇,我要你带来那蛇给我。”

听闻是天下最毒的毒蛇,云十一心中一颤,不由得问道。

“你要那毒蛇作甚?”

老叫花哈哈一笑你且偷来,我自然会告诉你。

云十一听言,沉默了一会,便答应了下来。

老叫花见他答应,很是高兴。

“老叫花名叫练幺九,你且记住了。”

说罢便开始将那缩骨功夫传给云十一,见云十一天资聪颖,很快便记住了缩骨决通篇,便索性将那哭全功也一并说给了云十一听。

“这哭全功你可千万不要修到那伤筋动骨一层,到了那一层可就要掉头发了。老叫花当年很快就学会了那体无完肤和皮开肉绽,可是一开始修炼那伤筋动骨,头上就开始哗哗掉毛。”

这“哭全功”共有四重,分别为体无完肤,皮开肉绽,伤筋动骨,肝脑涂地。修炼体无完肤即可是不惧击打,皮开肉绽则是不惧利器,之后的伤筋动骨和肝脑涂地,据说是修成之后便是再不惧天下万兵了。

突然,老叫花一拍脑袋,兴奋地说道。

“这缩骨决可是要拍散你全身骨头,让你自己往回接,来练你的控骨之术,那过程想必是疼痛难忍。但你若是先学会了这哭去功,再练那缩骨决,平日里常人被拍散个一次两次就受不了,但是你不惧疼痛,怕不是一天拍你个十次二十次就吃的住啊。那这两门功夫,你练起来可都是如有神助!”

云十一听言也是一喜,想到马上就能够脱出这牢狱,便对那老叫花说。

“不若我们今晚就开始吧。”

老叫花听言连连摇头,说道。

“不得,不得,修炼这哭全功万万不能带伤修炼。你我再怎的着急,也得等你伤好了再学。”

听到此事,云十一也是不再要求了,只是点了点头,便坐到角落运功疗伤了。

老叫花见云十一开始疗伤,便是走到他的身旁,运转内力,帮助云十一打理经脉。

两日之后,云十一伤势康复,右臂也在老叫花的帮助下大半康复如初。云十一便开始跟着老叫花学习那哭全功。

这哭全功很是奇妙,云十一刚开始修习完全不得要领,只是跟着老叫花指点,循迹运气而已。但那运气方式完全不同寻常功法,一会是阳白冲迎香,一会却又是太溪点涌泉,仅是四肢尖端来回冲撞,却是完全隔开丹田。

说来也奇怪,这道理讲不通的神奇功法,运转起来竟然是真的任老叫花如何拍打云十一的骨节,竟然是一点也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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