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拉贝尔接过一个面具,一边来回把玩了几下,一边听他继续道:
“‘银之匕’是北境公爵银叶花家族的一支暗卫。这个组织中的所有人都是父母双亡,从小被收养训练长大的孤儿。这些宣誓了绝对忠诚的死侍,会在暗中护卫家族成员,也负责对外收集情报,或出手暗杀一些有必要的目标。在贵族的世界里,他们是相当令人忌惮的一柄毒刃。而那个盗匪团,就是‘银之匕’下属的一个外围组织,安插在这里充当据点。”
如果一开始是难以置信的话,那听到这,安拉贝尔就完全一头雾水了。
堂堂四境公爵之一,整个北境名义上共同的封君,竟是一伙无恶不作之盗匪的幕后黑手已为奇闻。两名公爵家族的暗卫会对他们出手就更是莫名其妙了。
瓦尔琳和巴迪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克洛娜母女身上藏着什么惊天之秘,这才使得他们如此不成?
“他们的目标是你。”
仿佛看穿了安拉贝尔心中所想,怀特道。
“我……?”
“这怎么说呢,整件事都源于一个小小的误会吧。”
他指了指安拉贝尔。
“以‘天才’二字都无法形容,年仅十四岁的青铜巅峰、稀有的魔法武器、两名王国内罕见的法师旅伴,再加上一副一看就带着银精灵血统的非凡美貌。这么多不普通的地方凑在一起,很容易让人想多不是吗?
不太巧的是,那个女人就是个容易想多的人。
身为银叶花家族的暗卫,她能接触到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再加上从巴洛克那套来的情报和一点小聪明……以结论而言,她做出了一个挺符合逻辑,却不太正确的推论——那就是,你很可能是霍内瓦伯爵的私生女儿,或者其他什么血脉相连的关系者。”
“什……!”
刚惊叫出声,安拉贝尔便回想了起来……似乎,霍内瓦伯爵就是出身于银叶花家族。而银叶花家族的最大特征,无外乎他们那古老而众所周知的银精灵血统。
“可是,伯爵大人和那位北境公爵不是……兄弟吗?”
“是的,一母同胞的兄弟。”
怀特点了点头。
“但那只是血缘。实际上,他们不共戴天,彼此都欲除对方而后快。”
看了一眼满脸诧异的安拉贝尔,怀特继续道。
“现任北境守护,泰温?埃伍德?银叶花公爵是那位伯爵大人的第二个哥哥,也就是本不具备继承权的家族次子。他能登上北境共主的宝座,只因他在十二年前悍然弑父杀兄,用鲜血染红了那面飘扬在鹰堡上的有翼飞马旗。
那时尚在暮冬堡抗击魔潮的霍内瓦伯爵便立下血誓。他立誓手刃这个弑父杀兄的禽兽。长剑不折,血仇不止。
而泰温公爵也将这个天赋异禀,在北境子民中声望甚高的兄弟视为腹心之患。再加上政治立场的不可调和。十余年来,双方始终明争暗斗不停。”
“所以,瓦尔琳才会……”
“是的,那个女人认为你有人质的价值。更重要的是,她急需的一些至关重要的情报,或许能从你身上得到。”
怀特又划开那道空间裂缝,这次掏出的是一卷用蜡封合的羊皮纸轴。
安拉贝尔在怀特的示意下接过卷轴。她看了看卷轴封蜡上的纹章。纹章形如两柄弯弯的匕刃柄部相连在一起,完全就是那银面具的缩小版。她用拇指挑破封蜡,展开卷轴,一目十行。
“这是……一份悬赏……?”
怀特示意她继续。
“女性二人……其一金发……苍瞳……将及二十的少女……异常美貌……白银阶圣骑士……另一赤发红瞳……身量极高……超出一般男人……黄金阶守护骑士……天啊!三千枚金币!?而且只需提供情报,确认后就能领赏……”
安拉贝尔被这堪称荒诞的赏金震得说不出话来。
洛汗达尔内流通的货币,主要分银、金两种材质。白银是魔力流导性最好的金属,经由教会祝圣,便能成为对邪恶生物有特效的圣银。黄金则是大部分炼金药品都要用到的稳定剂。
所谓银币,其实是一种银铅混合的铸造币。拥有铸币权的各大贵族都会发行印有家族纹章的银币,因而各类银币一般只在发行地内流通。久而久之,银币与银币间的差异越来越大,从成色到重量不一而足。洛汗达尔的货币体制因而混乱不堪,甚至还出现了一群专门以此牟利的商人。他们被称为银商或兑币商。
而金币,理论上只能由大圣城索姆里斯坦内的执政王家发行。这种精美的货币正面印有国王头像,背面则是代表洛汗达尔的四翼十六羽狮鹫纹章。金币的铸造受到严格监管,每十枚净重一斤,皆是九成以上足金,是能在任何一个贵族领中使用的硬通货。
由于大宗的魔物毛皮与素材贸易,暮冬堡的银币成色相当良心,九十六枚左右就能兑换一枚金币。
从坐骑、战甲到主副手武器,装备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大约需要两千枚暮冬堡银币。三千枚金币就是三十万枚暮冬堡银币,也就是一百五十名骑士的全副装备。整个北地骑士团算上侍从也不过三百余人。所以,三千枚金币真的是一个相当恐怖的天文数字。
“这究竟是……?”
“半个月前,一位大人物私下里离开王都,在北境秘密会见了霍内瓦伯爵。这位大人物是银叶花家族如今的政治死敌。泰温公爵得到消息后,决定用一次暗杀解决掉这位大人物。
他的暗杀失败了。目标的护卫全军覆没。但目标本人却在亲卫队长的掩护下逃脱。如果让这位大人物回到王都,银叶花家族的处境会非常糟糕。
于是,泰温公爵借由手中的暗线,在不法之徒间发布了这份悬赏。那两个暗卫的本来任务,其实是沿着这一路线散布悬赏信息。
但在遇到你后,那个女人认为或许能从你口中拷问出那位大人物的行踪。实在不行,能知道那场密会的详细内容也是很有价值的。总而言之,很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感觉呢。”
安拉贝尔看着肤色衰白如灰,静静仰躺在冰面上的瓦尔琳,心中只有一种荒唐无比却又笑不出来的乖谬之感。
就像怀特说的,这完全是一个误会。她不是伯爵的私生女,也不知道什么大人物的行踪和见鬼的密会详情。但她知道,如果不是有怀特在,她、罗曼还有鲁伯的下场,一定比死更为凄惨。
她仿佛看到了那位冷笑着的北境公爵大人。这就是贵族。这就是贵族间的游戏。高高在上,视众生如蝼蚁。
“那巴洛克和洛奇他们……”
“他们是无辜的。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没遇到我们,他们可能会平安无事地回到银叶花领,也可能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一个名为巴洛克的商会了……一切取决于他们够不够聪明,会不会发现一些不该他们知道的事。”
“总算有一件好事……”
小姑娘不由得苦笑道。
“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不能跟那些盗匪耗下去了。如果让银之匕的上层知晓我们的存在,之后会变得非常麻烦。
所以,我有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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