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父亲

古楼子被店小二切得整齐均匀，端呈上来，除此之外，沈一又点了几样特色菜，还有一壶青梅酒。　　　　秦默冲沈一摊手。　　　　“什么？”沈一不解地看向她，几秒钟之后，明白了，秦默是问他要此番前去寻找的东西。　　　　秦默也是根据沈一先前所说之言，将计就计，总不能告诉对方:她不记得自己让他去寻什么东西了吧。　　　　“你还真是性子急。”沈一虽抱怨着，一只手却向袖筒里摸去。　　　　秦默见他递给自己的，是一把扇子。　　　　“可要好生收着，如今，此物已是绝版了。”沈一见秦默已接过扇子，便继续拿起筷子，吃起菜来。　　　　秦默将折扇展开，见上面绘的是花鸟，画技精湛，栩栩如生，“为何说是绝版？”　　　　沈一抬眸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见秦默神色认真，不像是伪装的，便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还不知，画圣花夜于五日前中毒身亡了。”　　　　秦默听到这个名字，甚是陌生，于是便继续追问，“中毒？”　　　　沈一点了点头，继而给她讲述事件的前因后果。　　　　从沈一的讲述中，秦默了解了花夜的大概情况，也因此了解了沈一除了侯爷这个身份外，还是常年混迹江湖的剑客。　　　　秦默想到现实世界的沈一会功夫，还得过冠军，当真是巧合吗？关于他与这里的关系，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花夜，是江湖上被誉为“第一圣手”的画家，平日里喜欢绘制花鸟，偶尔也画山水，他最厉害的，是易容术，他的易容，不是靠蒙着一层人皮，而是利用妆容工具，在当事人的面部下功夫，可以做到相识之人完全认不出本人的程度。　　　　秦默在心里琢磨：这不就相当于当今社会的特效化妆师吗，可以以假乱真。　　　　花夜十日前从外地回到住地江州，便在家中闭关作画，七日前，沈一找到他，求得那把秦默心心念的折扇。　　　　秦默想：这是什么爱好，这一世的阿默，喜欢收集折扇？　　　　从沈一的话中，秦默觉察到另外一点玄妙，据他所说，花夜是个性格孤傲清高之人，一般不会随便替人作画，即使是有人找上门去求他替自己易容，也得要他愿意才行，竟然轻易就将折扇赠与沈一了？沈一在江湖上，似乎不像他自己说的，只是个匿名剑客......　　　　秦默将这一疑问记在心里，她知道，沈一不会轻易告诉她，可她，一定要找个机会揭穿他.......　　　　沈一要是知道秦默此刻动的是这个心思，估计会哭笑不得吧。　　　　沈一继续讲述，一边讲，一边往秦默的碗里，夹了一块鸭肉。　　　　秦默因他这个动作，不由一怔，怎么反过来了呢？从前，这不是自己的必杀技吗？心里有些不乐意，随便从盘子里夹了一块什么，放到了沈一的碗里。　　　　沈一看着碗里躺着的辣椒，微微一怔，继而低眸笑了。　　　　秦默喜欢吃辣，不觉得辣椒有什么不妥，被辣汤浸过的辣椒，在她看来，也是很好吃的。　　　　一直没说话的小姑娘在秦默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郡王，侯爷是最不喜吃辣的。”　　　　秦默很肯定的说，“不可能，他要是不爱吃辣，我和他必然也玩不到一起去。”　　　　沈一略显惊讶地看向秦默，秦默才意识到：她可能是把两个世界的沈一搞混了......　　　　秦默不知如何收场之际，只见沈一用筷子将辣椒夹起来，不慌不乱地塞进嘴里，嚼了两口便吞咽下去，紧接着，端起青梅酒，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口，放下杯盏，眼含浅笑地望着秦默，像在看自家女儿的老父亲......　　　　小姑娘将眼睛瞪得圆圆的，她竟不知，沈侯爷宠溺她家郡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突然泛起一阵感动。　　　　秦默呆望着他，继而指了指他刚刚放下的青梅酒说，“辣得话，再喝几口吧。”秦默说着，拿起酒壶给他斟酒。　　　　沈一安静地看着秦默给他斟酒，不知为何，自己只是离开了数日，眼前姑娘竟像突然长大了似的，会照顾人了？实乃令人欣慰！　　　　“看我做什么？”果然，秦默问他问题时，向来不会拐弯。　　　　“我还以为，你迎接我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拿起利剑便会向我砍来。”沈一的话语中带着笑意。　　　　秦默听到他的话，心上一凛，想起那个斗篷男子，也说过于此相似的话......究竟是她对谁都是这个方式？还是，另有隐情......　　　　沈一说花夜的死因是中毒，在他独自待着的密闭空间内，其间，没有人进入，送饭的仆人，将装有膳食的盒子，放在门口，花夜饿了，会自门下那个可以打开的格子，将饭菜拿进去，门是从里反锁的。　　　　秦默听到这样的密室杀人案，自然来了兴致，她二话不说，便要拉着沈一说要去瞧瞧，反正已经找到他人了，就看三世书什么时候肯放她回去，急，也没多大作用。　　　　沈一打量秦默的衣着，还算得体，她也不是第一日行走江湖，可若是要出远门，还是得和老郡王打个招呼的。　　　　秦默听了沈一的劝说，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在这个世界，是有父母的。　　　　父亲，想到这个词，秦默心上不由一紧，犹记得那个让她心心念了很多年的画面，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将一只小鸟放在她的掌心，以致于她对于“小鸟依人”这个词生出了误解。她是该去看一眼的，她本就是为了身世而来的，既然自己此刻身在觉非所述的那一世，没有不去的道理。　　　　“老郡王若是觉得你同我一道不大方便，你便可以说，你将带上侍女一起去。”沈一一边品着青梅酒，一边给秦默出主意。　　　　秦默的眼眸里闪烁着异常灿烂夺目的光芒，行走于山川之间，本就是她习惯了的生活方式。　　　　于是乎，秦默跟着小姑娘急匆匆地回了王府。　　　　看到那栋大宅的一瞬，秦默才知道何为华美。　　　　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里，坐落着那座宅院，辉煌富贵的风范和民间清致素雅的风韵融合完美。　　　　秦默突然有些不自在，被小姑娘拉扯着走了进去，才知道里面亦是别有洞天。　　　　建筑布局规整、工艺精良、楼阁交错，白玉拱形石门、戏楼幽阁、古木亭台，仿若置身于仙境，翠山碧水、曲径幽台，皆似在诉说的如烟往事。　　　　看到这些景致的一瞬，秦默心里可以肯定：这座宅院，她曾经来过！她甚至可以抬手便指出，自己是坐在哪块大石头上，接过那只小鸟的......　　　　小姑娘瞧见秦默有些发怔，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哦，父亲在哪儿？”秦默话一出口，不由又是一怔，这句“父亲”，她叫得如此流利顺口，像是呢喃过成千上万遍似的，可她，确实是在没有父母庇佑之下，长到了如今年纪。　　　　“在后厅。”小姑娘拉扯着秦默的衣袖，一路向宅院更深处走去。　　　　路过藤萝架时，秦默脑海里闪现过一个画面：她曾坐在这架下听过戏，是在一个酷热难耐的午后。　　　　秦默的眼前，一片模糊，记忆以前赴后继之势涌来，她知道，觉非所说的，皆是发生过的，那个纠缠了她多年的梦魇，在今日见到这些景致的一瞬，全部明晰。　　　　小姑娘和她在一座秀丽雅致的厅堂外，停下了步子，秦默听见小姑娘低声对着里面禀报道“王爷，小的已将郡王寻回。”　　　　只听见里面传出醇厚而温和的声音，“进来吧。”　　　　小姑娘应了一声，拉扯着秦默，推门而入。　　　　秦默看见一个头戴束发银冠、一身蓝色锦袍的身影背对着她，她有些渴望他回身，又有些害怕看见他的面容。　　　　在这里，她可以日日见到他，可一旦离开了三世书呢？人生最遗憾，莫过于得到又失去......　　　　男子缓缓回过身，那张脸......　　　　秦默若不是得小姑娘搀扶，估计要当场栽倒在地上，那张脸，竟和何伯的一模一样！！　　　　“郡王，郡王？”小姑娘看着今天魂不守舍的秦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中年男子对着秦默展眉一笑，连面颊上的那一道道褶子，尽是秦默熟悉的，可他......怎么会是自己的父亲？！　　　　秦默以为一定是这三世书出了问题。　　　　“你又跑去哪里长见识了？”连说话的声音，和酒吧里的何伯，也是一模一样。　　　　秦默没有说话，还沉浸在惊讶的心境中。　　　　“你是回来收拾东西的吧？”男子走过来，在秦默的脑袋上戳了一下。　　　　秦默这才缓过神来。　　　　“那个......我要出趟院门，同沈一一道去。”秦默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还带上小的一起。”小姑娘在一旁帮衬，像是生怕不带她去似的。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瞬，继而捋了捋胡须道“同沈侯爷一道，按理说我没有什么不放心之处，倒是你，对人家客气些......”　　　　秦默见中年男子微微蹙眉，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令其不愉快的回忆，看来，自己在这一世，果然是个顽劣子......　　　　方才想到的各种父女相见痛哭流涕场景，没有一个化为现实，此刻，秦默除了震惊之外，最本能的感受是——快点逃离！　　　　她需要让心脏适应这一事实，她无力改变，不知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遗漏，还是三世书会根据她的原有记忆改变剧情走向，她宁愿是后者......　　　　秦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得房间，只记得是小姑娘替她收拾好的行囊。　　　　她也是这会子才知道小姑娘的名字，唤作“青柠”，很好听，还有些萌萌的。　　　　青柠问秦默何时出发，秦默答了句“越快越好”。　　　　“可也得让沈侯爷回去休整一番才是。”青柠对于一向懒惰的秦默此时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多少有些不适应。　　　　“也好。”秦默点了点头，起身走向卧房。　　　　青柠极有眼色地上前，给她铺好了铺盖。　　　　秦默倒头就睡。　　　　原以为接二连三的打击会让她难以入眠，结果，她几乎是刚一合眼，就进入了睡梦之中。　　　　她做了个梦。　　　　梦里的人，皆看不清脸，唯独能看清的是那个小女孩，坐在大石头上，托着腮帮子望天。她很是羡慕天上飞过的小鸟，想像它们一般自由，虽然比起一般王侯将相家的孩子，她已经自由很多了，可依旧还是不知足，人，哪有个满足的时候......　　　　不知坐了多久，有人唤了她的名字，她抬头望去，只知道迎面而来的，是个男子，看不清面容，手里，小心地握着一只小鸟......　　　　虽然是在睡梦之中，可秦默还是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安。　　　　眼瞧着那个男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这一次，她看清了，那张脸！　　　　秦默猛然惊醒，枕头上，全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