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粟的事当然也传到了王府,莫说苏寓和乔氏没来,即便是来了,锦罗也不会许诺他们会帮锦粟,对方想置自己于死地,她放过去帮着求情,不怕天下人耻笑,还怕自己过不去自己这一关呢。

所以,锦粟的事乔家没来找她,她也刻意回避和忽略,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更着急,那就是往静水寺看望卫皇后。

前次半路给萧羽掳走,所以并未真正成行,这次为了防备再发生不虞之事,卿公度亲自陪同,还有魏武和一干侍卫,一国之公主出行,几十个人的场面也算不上兴师动众。

有卿公度在,一切顺水顺风,出城也方便,守城官兵见了他,毕恭毕敬,连锦罗都笑:“天下谁人不识君。”

卿公度故作得意洋洋:“该是天下谁人不识本驸马。”

他这种人,严肃有余,风趣不足,能当众说出这番话,很是难得,锦罗坐在车里,卿公度骑马于车旁,锦罗道:“王爷看上去心情不错。”

卿公度点头:“那是自然。”

锦罗不解:“王爷有什么高兴的事,不妨说出来听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卿公度左右看看,然后抬腿下了马。

锦罗一笑:“王爷作何神神秘秘的?”

卿公度凑近了车窗,小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即将做父亲,当然高兴。”

锦罗愣愣的:“即将做父亲?”

卿公度再贴近了,声如蚊蝇:“我听母亲说,张嬷嬷向她禀报,说你这个月,那个,那个,那个什么没来,应该是有喜了。”

锦罗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啊?”

卿公度郑重的点了下头:“一定是。”

简单三个字,至于那样眉飞色舞吗?锦罗臊得放下车窗的帘子,嘟囔:“我都不知道,你们却知道了。”

卿公度道:“我也是才听母亲说的,本以为你中毒,不会这么快呢,谁知……回头叫太医给你号号脉,便可以确定了,我感觉八九不离十。”

隔着帘子,锦罗撇撇嘴:“王爷如何这么确定?”

卿公度顿了顿,缓缓的吐出几个字:“骨肉亲情。”

锦罗自感灵台突震,忽然想起自己和父皇母后,想起第一次见到母后,对方就那样专注的看她,然后一出手便赏赐了价值连城的月明珠,再想起第一次见到父皇,彼此间完全没有疏离之感,言行举止非常自然,自己还奇怪,现在,给卿公度这四个字,轻松解决,骨肉亲情,就是那么神奇和伟大。

她不自觉的以手抚上小腹,平平坦坦,但她依然能感觉到在自己的身体里,有一个新鲜的生命在悄然萌芽,慢慢生长,那是她的孩子,是她和卿公度的孩子。

突然间一股巨大的幸福铺天盖地而来,覆盖了所有的怨恨愁烦,剩下的只有欣喜,欣喜,欣喜。

或许是高兴的缘故,或许是神思一直停留在腹中孩儿身上,所以不多时,不算近的静水寺不多时便到了。

月牙儿为锦罗撩开车帷,卿公度当即伸出手来相搀,锦罗这才想起,在王府门口上车的时候,他也是如此动作,只以为夫妻恩爱,原来其中还藏着这么个缘故,但无论怎样,夫妻和美,再添了儿女,此生也就无憾了。

早告知了寺院,所以住持师太带着一干弟子于山门前恭候多时了,见了王府的车架,住持师太率先上前,锦罗刚下车,住持师太便过来施礼:“阿弥陀佛,贫尼恭迎公主殿下。”

锦罗合十:“师太多礼,师太既为出家人,不必行俗家之礼。”

师太微微一笑:“出家在家,皆为修行,出家人亦是父母所生,何谓俗?心不干净方为俗,贫尼虽是化外之人,但也是大齐国人,公主殿下驾临,是敝寺的荣耀,所以贫尼不能少礼。”

锦罗颔首:“师太妙语。”

住持师太并不多言,转而向卿公度行礼,接着把锦罗和卿公度往寺里请,一行走,锦罗一行道:“我来此的目的,想必师太也已知道。”

师太含笑:“无嗔在禅房诵经呢,公主殿下想见无嗔,得稍等一会子。”

锦罗挑眉:“无嗔?”

师太道:“自来小寺,皇后娘娘便说,她再不是什么皇后娘娘了,她也甘愿放下以前的一切,贫尼遂为娘娘取了这么个法名,往事已矣,斯人如新。”

锦罗哦了声,原来母后已经有了这么个法名,她暗中咀嚼师太说的那八个字,往事已矣,斯人如新,再想想母后的法名,想必母后已经真的放下了过去的一切,无恨无怨,脱胎换骨。

既然如此,自己也无需担忧了,于是来到卫皇后所住的禅房外,于窗下伫立,静静的聆听卫皇后诵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这部心经,锦罗能倒背如流,虽然早知道其中的深意,然而今天听卫皇后诵出,又觉出了另外一番新意,希望母亲真的已经放下一切,远离是非,即使不能修得真法成为得道之佛家人,能够在此净化灵魂,也是好的。

锦罗也终于放心,转头对卿公度道:“咱们走吧。”

卿公度看看窗户:“你还没见着皇后娘娘。”

锦罗一笑:“已经见着了,我来此,就是想劝母亲主动请求除去位分,之所以说劝,是怕母亲心有不甘,而现在我发现母亲已经放下了尘世间的一切,所以,不必劝了。”

如是,她匆匆来匆匆走,回去后便进宫面圣,坦陈自己的母亲已经重新轮回,彻底放下俗世之念,希望父皇李绶能明确下旨,除去卫皇后的位分,留给那些当得起母仪天下的嫔妃。

李绶最近也在为此事焦虑,卫皇后实在有罪,但倘或废除她的位分,想卫皇后是个心高气傲个性刚强的女人,一是怕她想不开,二来,或许这也是李绶最为费思量的,即是锦罗的缘故,他与锦罗,父女刚刚相认,立马废除卫皇后的位分,怕锦罗心中有怨气,而现在卫皇后已经彻底解脱,锦罗也主动提出,他于是下了道旨意,除去了卫皇后的位分,但却申明一点,卫皇后是带发修行,随时可以还俗,也就是说,李氏大齐,永远都是卫皇后的家。

圣旨下,六宫知,身在冷宫的锦粟当然也听说了,突然间心头暗喜,拉着陪她住进冷宫的秀成道:“那个贱人终于废除位分了,你说,皇上会不会立即下旨册我为皇后呢?”

秀成看着她,有些话不敢直言,所以半晌方含糊道:“奴婢愚钝,猜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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