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句圣诞节的祝福在耳边——或者说是脑中结束之后,人们感觉到的不是茫然,而是疼痛。宴会厅上,所有人都保住头,表情狰狞,显然正在被痛苦不断地折磨着,左林等人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也有看起来独树一帜的,比如李秋慎只是用右手捂住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嘴里还念叨着“这点痛算什么,我当年可是吃过子弹的,在那个科学家们草木皆兵的时代,敢于站出来说话的人有几个”这样的话。只是若是有人观察,可以发现他的右手手背青筋凸起,手指抓着的地方已经被扯破了皮。

“这到底是什么鬼!”云沐河吼道,而不知为何,听到他声音的人都觉得脑部的疼痛缓和了一些,但下一秒原本以为减轻的同感反而骤然加重。

有趣的是,除了云沐河刚才的吼声,体育馆中的宴会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因为疼痛而选择用吼叫的方式来缓解。所以,体育馆中各式各样的人露出狰狞的表情,活脱脱的人间炼狱,可只要有一个艺术家站在一旁,会觉得这是一幅绝美的画作。

云沐河张口想再说话,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咿咿呀呀却始终发不出声音,他这才明白过来并不是没有人因为疼痛而叫喊,而是因为他们叫不出来。

左林说不出这种疼痛感到底是从何而来,只觉得似乎整个大脑被奇怪的黑洞吸附,而后抽空,只是最为奇怪的是这种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总以为自己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疼痛。他只觉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泪哗啦啦地往外流,耳边似乎回荡着什么声音,像是诸神的低语,述说着过往的尘世,哀悼着死去的现在,悲戚着望不见的未来。

他觉得如果真的是诸神的呢喃,那么能否为他解答一下世界的模样,又或者说星空的源头?

这问题无人能解,神或许知道,但随着细碎的声音频率逐渐加快,左林勉为其难看见的一丝光亮也彻底被锁死,眼睛传回来的,只有始终如一的黑暗,左林奋力地想要从黑暗中挣脱,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浸入其中,成了它的一部分。他想喊什么,没有用,发不出声音,想看,一片黑暗,眼睛也失去了作用,听或闻只能知道无色无味,或许是因为黑暗中还保留有空气,手脚如溺水者般奋力滑动,传回来的甚至连空气流动的触感也不复存在。

左林心中慌乱,手往回一探,竟也是扑了个空,他将每个手指都尽可能地转了一圈,更是惊悚地发现所触及的只有空气。他摊开,做了个“大”字,然后双手向前方猛地一拍,意料之中的撞击感也没有出现,左手向右挥到了尽头,右手向左触及到的也是虚无。

他的**不复存在了么?左林这么想道,会不会这就是死去了的感受,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自己是否存在,都需要去打一个问号,如果自己存在,却也只能说是世间的一缕幽魂吧。可是,自己还在世间吗?还是说已经脱离的生存时所待着的时空,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再现。

如果这时候自己真的是死去了,脱离了原来的世界,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憾呢?

有的。左林这么回答自己,遗憾肯定是有的,他还没有回去再看一眼陈天辛,还找不到究竟寻梦机和自己的父母到底存在什么关联,还没履行承诺治好冬天来到他面前的那个女孩,也还没有和林樱认认真真地完整谈上一次恋爱。

要说遗憾,怎会不遗憾?即使他自认为从不畏惧死亡,虽然他说出来也会没人信——长生药的制造者不怕死?不怕死为什么要做长生药?明明是贪恋于人世间不舍离去,才会去希冀能够拥有无穷的寿命。

或者说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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