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峤盯着床上神情黯然,泪眼婆娑的弱质女流,也没有觉得有多意外。老夫少妻他见的何止千对,就拿山西的那个老财主来说,其富庶程度远不及薛家,但他却是有着十四房姨太太,且各个生的水灵,其中年岁最长的也不过二十五,比之许夫人还要小一些,所以薛峤看着这个稍长自己几岁的“母亲”,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惊或是喜悦。

“夫人,哀戚之情,过溺伤身,既然逝者已矣,还望生者如斯啊。”薛峤的声音很轻,步子也很轻,及至他说出这句话时,屋内众人才发现屋子当中不知何时已经立了一个着着白褂,盘着发髻,身形魁伟,器宇轩昂的青年了。不过与薛峤看众人一样,众人看他也是一副生面孔,好在两个丫头提前入内通禀了,他才没被众人当成可疑之人给撵出门去。

薛峤说话时,显得极为淡然,连一丝一毫的哀伤都没有表露出来,要不是杭叔在“认亲大会”散场后,第一时间差人来向许夫人和小公子备述了前后经过,恐怕此时任谁也都不会相信这个言行淡然之人就是薛家的幺少爷。

“三少爷所言甚是,夫人您现在气虚体弱,气血不足,过度伤神只会坏了身子,所以还请薛夫人先服了这碗汤药吧。”薛峤没想到最先站出来接自己话茬的是一个黑丫头。他不认识黑丫头,但听其语气,观其装扮也不难猜出她的身份,尤其是她还立在一个郎中模样的老者身旁,所以他料想黑丫头大概是老者的跟班,于是很客气地向着老者与黑丫头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老者会意,也略带傲气地点了点头,随即起身离坐,向着门口走去。他的工作已经结束了,留在这儿也只是耽搁自己宝贵的时间而已,于是他招呼了黑丫头,领着她一道出了房门。

薛嶙见走了外人,方才对着床上的许夫人呜咽道:“母亲,三哥回来了,三哥来看望您来了。”说罢,他回身望了一眼薛峤。

薛峤看着薛嶙,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一时间竟也有点恍然若梦。他用眼神与薛峤示了好,然后接过老妈子手里的汤药,蹑手蹑脚地端到了许夫人床前,他这一近前,使得薛嶙很自然的挪了挪身子。

“夫人,用药吧。”薛峤的身子很阔,臂弯很粗,然而他说话,搅拌,舀药,吹气,送药等动作却是文雅非凡,颇有点张飞绣花的感觉。

他把汤匙轻轻地送到许夫人的薄唇边,而后微微一斜,将汤药缓缓地送入了许夫人的口中。及至薛峤将汤药悉数喂尽,许夫人才停止了啜泣,她把口中的苦气呼出,随后气若游丝地说道:“多有费心了……三少爷……”

许夫人本来想直呼其名的,但她瞧见薛峤那不凡的气度,以及他给自己喂药的善举,委实不好摆出家母的姿态,于是她也随着旁人,管薛峤叫了三少爷。至于薛峤,他连“薛老妖”这个称呼都能坦然接受,所以也不在乎许夫人怎么称呼他,更没想过纠正许夫人的叫法。

薛嶙站在一旁,看着气宇轩昂的薛峤恭而敬之地给母亲喂完了药,登时便对他这个刚刚结识的三哥生出了敬慕之情,不自觉地将其与闻司令口中的“爷们儿”划上了对等符号,并且第一次有了想成为像谁人一样的想法,尽管这个想法现在只是建立在对形象气质的崇拜和对言谈举止的欣赏之上。

薛嶙见母亲向薛峤道了谢,随即也跟着道了句谢,道完谢后,他便主动地将药碗从薛峤手中接过,交与了一旁的老妈子。薛嶙道谢时依旧称呼薛峤为“三哥”,于他而言,这算得上是有一次极为新鲜的体验,虽说他也有薛蘅等薛氏族兄,但他向来只敢管他们叫“堂兄”,即使是在私下也是如此。而像今天这样如此亲昵地去称呼一位兄长,他还是第一次,以致于叫完之后,他的脸上还挂着赧然之色。

薛峤没有留意薛嶙,而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许夫人身上。原先在送寿材来府的路上之时,薛峤已经向丁点扫听了薛府的大致情况,当时他就已经获悉薛府有了一位新夫人,然而在入府之后,他却是没发现新夫人的半点影子,本来他还在想,是否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导致了许夫人对其生出了防患之心,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却是有些度人之腹了。

简单的互相慰藉一番后,薛峤发现许夫人很是通情达理,其言也善,其情也真,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饶是薛峤的劝慰索然无味,却也令她频频蹙眉。不过因为许夫人的身子过于虚弱,薛峤也并未叨扰多久,半真半假地说明自己归来的意图后,他便在薛嶙的陪送下出了房门,临了他还摸了摸自己这个小兄弟的头,以示对其的宽慰。宽慰完毕,薛峤才甩开步子,一步一摇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如今薛峤已经和这宅院里的所有话事人打过照面了,若只凭第一印象,他还真就猜不出谁会使用那么阴毒的手段来对付薛老爷子,不过好在这些人也都不知道他已经清楚了老爷子遗身的秘密,所以自己算是占得了先机。思及至此,薛峤加快了脚步,他想要快点与丁点回合,好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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