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叫我一声老师,叫一声,它就是你的了。它就在你面前。你很渴对吧?很想喝水对吧。”
高朋来目光发亮,把水瓶捏得微微变形。
安醇咽了一口唾沫,眉毛不住抽动着,嘴唇开开合合,眯着眼睛看向水瓶说:“渴,补液。”
“对,不喝会不舒服,会生病的。安醇不想不舒服,也不想生病,是不是?”
安醇抿着嘴点点头,视线有几秒是黑的,眼神越来越空茫,但同时头开始发痛,像是有东西撕扯他的神经。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高朋来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如同神秘的召唤。他单手扶着额头,嘀嘀咕咕地说:“嗯,不生病,要活着。哥哥,夏燃,会伤心。”
高朋来眼神一寒,停了足足有半分钟,无声地笑了笑,说:“为了他们,也得喝水,对不对?叫一声老师。”
“老老老师。”
高朋来欣喜若狂,几乎跪在安醇面前,鼓励道:“再叫两声。”
“老师。”安醇歪着脑袋,失神地看着地上的青草。
“老师?”他又叫了一声,这次的声音似乎有些疑惑。
“老师?嗯?”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从上面看到了什么东西,忽然大叫一声,仰面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眼皮下眼珠却在疯狂转动着。
高朋来扔掉水瓶,正要扑上去按住他,安醇再次睁开了眼睛。
要是说他刚刚的样子像只受惊的麋鹿,此刻他已经变身成磨牙吮血的恶鬼,眼神无比阴鸷凶狠。他借着高朋来的手坐起来后,迅速地抬手抓向高朋来的脸
寒冷,颠簸,胃痛,安醇在强烈的不适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黑洞洞的,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脑中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一会儿是一面用石头垒起来的墙,一会儿是几个人围在桌前吃饭的场景,一会儿又是高朋来气急败坏的脸。
他越想把记忆拼起来,脑子就越疼。身体几乎不像是自己的,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就好像只有意识还活着,已经不见了。
哐一声,有什么东西打开了,安醇的眼睛被光线刺痛,他这才看到自己眼睛上蒙了东西。
那个人粗暴地把他从汽车后备箱里抓出来,扔到地上,扯下他嘴里的布条,给他灌了好几口水,安醇在呛咳中吐出几个字:“不喝不要”
那人动作一顿,诧异地看着微微喘息,显得虚弱不堪的安醇,心里闪过一丝狐疑。
要知道,这两天里安对他们说的话,一般都是用滚和脏字开头的,这么正经的拒绝可并不多见,除非安在伪装什么。
郭力望向站在一边的高朋来,有些拿不定主意。
高朋来手背和脖颈上堪称伤痕累累,他已经被安搞得身心疲惫,正在慎重地思考安醇治好的可能性,以及要是抛下安醇能带来什么好处。
在安醇意识混乱,安占据上风支配身体的日子里,高朋来等人已经被警察逼着进入鸡领市腹地,离隔壁的关西市越来越远了。
本来不把警察当回事的高朋来不得不慎重考虑撤退的路线,但是此刻他们的处境不像在关南市那样可攻可守,游刃有余地把警察耍的团团转。
复杂险要的山路和繁茂无人的森林是一把双刃剑,既阻止警察立刻找到他们,也阻止了他们和外界联系,从天上找到途径逃脱。
现在,从美国带回来的两个枪手连人带子弹全被警察抓住了,他们只剩下一辆,两把阻击枪,十七颗子弹,除了碰巧家就在鸡领山区的郭力和跑的比兔子还快的杨涛外,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都落在半路上。
算上人质,他们只有五个人了。
可这人质还不消停,安根本不害怕高朋来会狠心撕票,仇恨和愤怒让安无所顾忌,抓住一切机会攻击高朋来,高朋来稍不留神就让他挠一爪子。最后高朋来不得已把他完全捆起来,堵住嘴,只有喝水和吃饭的时候才让他开口。
纵使如此,安昨天晚上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布条吐出来了,大吼一声招来了警察。高朋来等人仓促迎战,不得已抛下一个人吸引火力才逃出来。
逃脱后,高朋来气急败坏,狠狠给了安一巴掌,安脑袋撞到墙上,今天再醒过来的就是安醇了。
高朋来看看周围苍茫茫的大山和绿意森森的山林,心知警察不会这么快跟上来,便劈手扯下安醇的眼罩。
他冰冷的目光先是看到安醇被捆的血脉不通青紫僵直的双手,视线上移,看到安醇微微泛红的脸颊,再往上,不知道看到什么,高朋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怔仲。
安醇就在这种情况下完全睁开了眼睛。看到高朋来的一瞬间,他明显很吃惊,然后一脸警惕地往回缩,却被恼火的高朋来一把拎着领口抓了起来。
“你是安醇?你终于出来了,哈。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高朋来解开安醇脚上的绳子,半拖半拽地往前走。
夕阳下,山间弯弯曲曲的水泥路像是一条白色的河流,流淌在墨绿色的大地之上。沿着这条河流往前走,几公里外的地方出现了岔路,路边有村落和灯光,还有梯田和人工林,那就是郭力的家,月沟村。
脸色煞白,失魂落魄的王原无力地看了高朋来一眼,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郭力和杨涛合伙把推下山坡,看到银灰色的斯柯达像个汤圆似的落入绿得发黑的茂密森林中,拍拍手,跟在高朋来后面一步步往山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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