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分宾主落坐,狗不理端上香若。欧阳雄开门见山地问:“两位想必已明白要做的事了。”
天云道长道:“扫除神秘门。”
“两位意下如何?””
“神秘门乃江湖公敌,扫邪荡魔,少林、武当责无旁贷。”天云说道,冠冕堂皇,正气凛然。
“事成之后,金钱帮愿送少林、武当各白银五十万两,以修菩萨金身。”
天云稽首道:“善哉,善哉!”
悠然合十高宣佛号:“阿弥陀佛!”
一百万两银子,好高的酬金!
小草迷惑不解,心道:“金钱帮既已与神秘门合作,为何突然改与少林、武当联手?十七万酬金尚且舍不得,怎么又肯出一百万两?况且少林、武当与神秘门正邪不两立,金钱帮首鼠两端其间,只怕是自找麻烦呢!”心里踌躇,嘴上却不敢说一句反对的话。
欧阳雄问:“两位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天云道:“神秘门行动诡异,本来极难对付,但不想老天有意除奸惩恶,竟赐下一个极好的机会来了。”
欧阳雄忙问:“什么机会?”
天云道:“欧阳帮主知道诸葛淳风其人吗?”
欧神雄道:“有眼无珠、神目如电。”
“极是。你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一个招摇撞骗,专门探听别人**的小人。”欧阳雄轻蔑地说。他知道诸葛淳风有本《阎王债》,记載着江湖名人所干的见不得人的勾当,估计自己也难免列名其人,所以说来愤愤然。
“不那么简单,他是神秘门主座下四待者之一的冬叟。”
“啊!”欧阳雄微觉吃惊,心道:“神秘门果然神通广大,连诸葛淳风这等桀傲不驯之人竟也是他们的人。”
天云道:“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天良发现,想改邪归正,竟跑到少林寺和武当山告密,说出了有关神秘门的许多秘密。”
他不知道,其实诸葛淳风并非天良发现,而是心存恐俱才这样做的。他被云四扬、胡椒儿逼着交代了神秘门的秘密后,越想越害怕,唯恐云、胡二人不慎向別人说出自己出卖神秘门的事实,那一旦被神秘门知道,自己将死得惨不可言
醉心于秘密的人总是多疑的。
他左思右想,认为当世能与神秘门抗衡的唯有少林、武当这两大名门正派,自已也唯有托庇这两大派才能保得性命无忧。因此,他先上少林,再上武当,说出了自己所知的有关神秘门的秘密,要他们去消灭神秘门。
因为唯有消灭了神秘门,他才能得到安全。
当然,为了表明自己是主动投诚,他没有说出受云四扬胡椒儿所逼的实情。
“哦!”欧阳雄大感兴趣,问,“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天云道;“他告我们,神秘门近期的巢穴就在江城北门
外的关帝庙里。”
“好极了!”欧阳雄忍不住欢呼起来。
天云继续道:“所以我和悠然大师商量后,决定在今夜子时,强攻关帝庙,一举扫平神秘门。”
欧阳雄沉吟半响,道:“确是妙计,但就怕人手不足。”
天云道:“我带来了一百名武当弟子。”
悠然道:“我带来了一百名少林寺罗汉堂弟子。”
天云道:“如果帮主再率领金钱帮帮众助战,可保稳操胜券了。”
欧阳雄一拍大腿,道:“就这样定了。”当即三人详细议定作战方案,立即分头行事。
临分手时,欧阳雄忽然随口问悠然道:“超然大师怎么没来?”
悠然打了个顿,道:“方丈师兄忙于筹划庐山大会事宜,脱不了身,所以派老衲前来。”
欧阻雄一笑了之,不再追问。
等天云、悠然走后,小草忙道:“帮主,此事来得过于容易,我怕其中有诈!”
狗不理冷冷道:“你不相信少林和武当?”
小草道:“不,我是信不过诸葛淳风。”
欧阳雄道:“你的话不无道理。今夜一战,金钱帮主力全部出动,是得小心行事。但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天云、悠然,就不便轻易反悔。这样吧,你先去城北关帝庙一次,看看地形,摸摸情况,万一事情有变,我们也好有条退路。”
小草匆匆出了小客栈,施展轻功,迳向城北关帝庙而去。
她的内功未臻一流,但轻功却是绝顶的。因为女子体弱,修习内功事倍功半,而修习轻功却比男子容易得多。她是天地玄黄卓然立的弟子,轻功自然更是非同小可。
但是,她走了不久,就感觉到后面有人缀着。是感觉到,不是看到。看用的是眼睛,她没有回头,自然没看到。感觉凭的是全身心。象她这样武功高强的人,感觉到往往比看到更加准。
她试图摆脱跟踪的人,脚步时快时慢,人群中穿来插去,还在九曲八折的小巷中兜了几个圈,但是显然那人还在后面。如影附形,摆不脱,甩不掉。
小草暗暗心惊,能跟踪她的人,决非寻常武林中人。
莫非是神秘门的高手?
但是,她没有感觉到森森杀气。
如果是敌人,又是武林高手,必然会散发出一种逼人的杀气。
不管是敌是友,必须弄清楚是谁。
正巧,前面出现了一片松林,小草立即闪入林中。在林中她有把握看清跟踪的人,因为她有一套精妙的步法,叫青蛇捕食法。青蛇捕食,身法灵巧,动静结合,能在瞬间捕猎食物,端的是百发百中,无可躲避。何况又是在树林中,更可充分展示这套步法的奥妙。
由于敌我未明,她不想捕获那人,而只想看清那入究竟是谁。
但是,她失败了,不管她怎样腾挪变化却总是看不到那
人,然而可以感觉到,那人还在背后。她心中焦躁,发足狂奔,不料脚下绊着一根树枝,猛地向前扑去,疼得“哎哟哎哟”直叫,显然这一交摔得不轻。但就在这时,她突然一个返身,伸手抓去,道:“浪淘沙,你还想躲到哪里去?”
被她抓住的果然是三绝浪淘沙。
浪淘沙苦着脸说;“师妹,你这一手用了不下一百次,可我还是每次都上了当。”
原来当年浪淘沙和小草在深山学武时,闲来常玩捉迷藏的游戏。浪淘沙武功、轻功都远比小草高,所以轮到他捉小草时,一捉就着。但轮到小草捉浪淘沙时,就困难了。于是小草就想出了鬼点子,装着扑倒在地,“哎哟哎哟”叫唤,爬不起来,浪淘沙着急奔过来,却被小草反手一把抓住,喊道:“浪淘沙,你还想躲到哪里去?”她贏了。
如果说第一次小草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以计及胜,但是第二次、第三次,甚至上百次,她这个老法子还是百试百灵,没有一次失败,气得她直骂浪淘沙:“你真笨,怎么没想到我是假装的呢?”
浪淘沙讷讷地说:“我怕万一是真的。”
今天小草故伎重演,果然浪淘沙再次中计。
浪淘沙问:“师妹,你怎么知道是我?”
小草得意地笑道:“除了你,又有谁能避得过我的青蛇捕食步法。”又同,“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做什么?
浪淘沙道:“怕你有什么意外。”
小草顿脚道:“我又不是小孩啦,自已能照顾自己,你怎么老是婆婆妈妈的!”
浪淘沙苦笑着,心道:“除了对你,我又何尝婆婆妈妈了?”但嘴上却说:“小草,我总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跟我一起回到师父身边去吧!”
小草坚决拒绝:“不,我已经说过了,不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决不回去!”
“你这样能干出轰轰烈烈的事业吗?”
“能,而且马上就要成功了。”
“什么事业?”
“消灭神秘门!”
浪淘沙吓了一跳,心道:“神秘门势力庞大,诡谲阴狠,岂是轻易能消灭得了的?小姑娘冒冒失失,说不定会捅出大漏子来!”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这样说。他深知师妹心高气傲,这次私自下山,其实是想和自己争个高下,如果自己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定会激怒她,促使她不顾一切地铤而走险。所以他心里着急,脸上却装出笑容,道:“这是件造福武林的大功劳,如果成功,师妹将名扬天下。”
小草笑靥如花,十分得意。
浪淘沙趁机问道:“师妹有何妙计?说出来让师兄也高兴高兴。”
小草对师兄毫无顾忌,四顾无人,便把欧阳雄如何与神秘门主翻脸,如何与少林、武当两派联合,如何将在今夜子时围攻关帝庙,等一干事情全部说了一遍,末了眉飞色舞道:“三派联手,神秘门必将全军履没,岂不是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业?”
她越说越得意,浪淘沙却越听脸色越沉重,待等她说完马上道:“师妹,你难道没发现此事大有蹊跷?”
“怎么?”
“首先,欧阳雄事先派狗不理联络少林、武当两派,这说明他乃有意和神秘门翻脸,并不在乎十七万两银子的酬金。”
“嗯,其次呢?”
“其次,少林、武当乃名门正派,怎么会各收金钱帮五十万两酬金?而且,真要消灭神秘门,至少也当联合丐帮群豪,少林、武当怎会私自动手?
“嗯,还有呢?”
“再次,有眼无珠、神目如电诸葛淳风提供的情报倒八成不假,因为他曾被我和胡椒儿抓获,供出了神秘门的机密,情急之下而投靠少林、武当以求庇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问题是天云、悠然并不知道其中底细,又怎么会这样信任他呢?万一其中有诈,你们今夜的行动岂不是自投罗网,危险得很吗?”
“嗯,还有吗?”
“最后,也是最关鍵的一点,如此重大之事,少林主持超然大师怎么不亲自参战呢?”
小草笑道:“师兄告诉我这些,想说明什么问题呢?”
浪淘沙正色道:“我总觉得欧阳雄真正的目的不是想消灭神秘门,而是要消灭金钱帮自己。他已经借助神秘门杀了上官女侠和虎长老、象长老,现在又要借助少林、武当来消灭金钱帮剩下的人。”
小草道:“这种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我还是不相信。我仔细想过,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浪淘沙几乎是在衰求:“师妹,离开金钱帮吧,无论如何欧阳雄不是个好人,你没有必要替他做事。”
小草冷笑道:“谁说我帮他做事?我是为自己做事。总有一天我会取代欧阳雄,成为金钱帮之主!”
浪淘沙吃惊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他现在才明白,原来小草有野心,是野心驱使她离开了师父和自己,是野心驱使她不惜屈身金钱帮并帮助欧阳雄诛杀帮内弟兄姐妹,更是野心驱使她今夜要铤而走险!看来她并非全然不知目前处境的危险,只是想赌一赌,用自己的命来赌金钱帮的权。
浪淘沙一直以为野心是男人独有的丑恶心理,现在看来女人的野心并不比男人小,比如神秘门门主火凤凰石倩如,还有眼前的小草。
但是,他可以恨石倩如,却绝对恨不起小草,在他心上已经刻上了那个身穿白裙,头戴小黄花的可爱的小姑娘的身影。刻在石头上的东西,随着岁月流逝,经受风雨吹打后会磨灭湮没,而刻在心上的记忆,年长日久反而更加深刻难忘,甚至已于鲜血融化在一起。
他劝不了小草,但要帮小草。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咬了咬牙,道:“师妹,我能帮你什么?”
小草有些意外,道:“你肯帮我?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小草深受感动,喃喃道:“师兄,你对我真好。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你和师父都不会支持的。但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我渴望权力,如果没有权力,回到从前深山里那种寂寞冷清的生活中去,我还不如马上死。我把真心话告诉了你,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说着,流下了两行热泪。
浪淘沙心里也在流泪,甚至是在流血,但脸上强装出笑容,轻轻抚摸着小草的秀发,道:“傻瓜,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已经说了,无论你做什么事,无论是做对还是做错,我都会帮你的!”他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话不是脑子里想出来的,而是从心里流出来的。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说。
但他不能不这样说。
小草猛地扑在浪淘沙怀里,放声痛哭起来,浪淘沙再也忍不住了,也流下了眼泪。
一时间,两人忘掉了四周的一切,只觉得彼此的心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贴得近。
突然,小草轻轻推开浪淘沙,用衣袖擦了擦泪水,坚决地说:“我不要你帮我。”
浪淘沙不胜诧异,不明白她为何好好地突然翻了脸?问道:“为什么?”
“我自已的事情,由自己来解决。”
“我难道是外人吗?”
“反正我的事不要你管!”
“我知道,你是怕连累我,对吗?”
“……”
“但是,你是否想过,如果万一你有什么意外,我独自活在世间上还有幸福可言吗?”
“……”
“小草,让我和你一起来对付难关吧,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大。而且,我要是离开你,能安下心来吗?”
小草又一次流下了眼泪。这次的泪水是安详的、平稳的。虽然不如第一次的来得强烈,但更加深沉。
浪淘沙强颜欢笑,道:“你答应让我帮你了?”
小草微笑着点点头,泪水兀自粘在睫毛上,晶莹透明,玲珑可爱。
浪淘沙问:“现在我们做什么?”
小草胸有成竹地说:“仔细检查关帝庙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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