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霄的言语中我知道了事情原委。

雒阳的历次政变北军被挟裹其中,变故甚大。但前面几次不曾有大战,北军的变动以将官更替为主。

而赵王掌权之后事情就不一样了。

赵王虽还未称帝却已经以皇帝自居,自然也将北军视为囊中之物。赵国虽是大国,兵马却不如别国强赵王更是希望牢牢掌握北军,为己所用。他上位之后手段比前面的东平王等人更残忍为排除异己在北军中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凡事与他为敌的人有关的将士都受到了牵连,轻则逐出北军或下狱,重则处死。他还鼓励告密凡检举谋反者赏少则数千钱多则十金。公子与秦王结盟之事,早已经被赵王所知,自然被他视为敌手。公子在北军的旧部也有不少人因此遭到迫害。

当下这些新坟里埋的人就是因被诬谋反而被杀的。赵王为警示他人凡因谋反而处死的人,皆曝尸荒野不许收葬。王霄是冒着性命危险,将这些人的尸骨偷偷收起,埋在了此处。为避免被人发觉,至今墓碑也不敢立。

“我知道北军是雒阳戍卫,人人都想掌控北军,这样的事必是迟早。”王霄坐在地上,叹口气,“大将军离开雒阳之前,曾找过我,说弟兄们之中,我最是谨慎,官位最高,让我日后遇到事,多多照应弟兄们。我将此事谨记,无论雒阳掌权何人,皆逢迎阿谀,以求平安。”说着,他又垂泪,双手捂着脸,“可仍是保不住这些弟兄……”

我听着他说这些,亦觉得动容。

“如此说来,大将军的旧部,已经被清洗殆尽了?”我问。

“这倒不是。”王霄道,“赵王还需用人,不敢杀尽。故手段虽然凶残,但意在威吓。我当上北军中候之后,明面扶立赵王的人任要职,打压旧部将士,但其实将这些人贬到低阶,反而可让他们不引人注目,先保住性命。”

我不禁一振:“哦?”

“不仅是大将军旧部,北军之中,也仍有不少忠于天子的将士。”王霄道,“天子在扬州发诏之时,北军曾有人意图追随天子,被赵王发觉,关押数百人。此举引得北军群情激昂,赵王恐弹压不住,闹成哗变不好收场,说是要处决,也迟迟未曾动手,至今仍押在牢中。”

我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如此,将军可先将信得过的人联络起来,商议举事之事。”

王霄:“我正是此意。”

王霄这一番话,确是教人精神振奋。

不过我这个人,天生多疑,对于从前未打过交道,不知其本性的人,我从不敢轻信。何况这种节骨眼上的大事,更不可放松警惕,否则一旦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公子对他的评价,我仍然觉得,那只能算是从前的观感。雒阳这一年多来腥风血雨,变故甚大,王霄这种处于漩涡中心的人,可以有一万种道理改变心性。

以我所见,这个王霄,若不是忍辱负重的大忠,那堪比优伶的大奸,须得倍加小心。

王霄问我:“大将军要我如何行事,我听凭吩咐。”

我颔首,道:“王将军当知晓,现下桓都督已改任侍中,正在扬州追随圣上,此番行事,亦是圣谕。”

王霄道:“这我知晓。圣上在圣旨中令北军辅佐秦王拿下雒阳,未知秦王兵马何在?”

秦王率十万大军来攻打雒阳的事,现在仍是机密。如果王霄有贰心,我告诉他,他定然会透露给赵王。如此一来,不但策反北军的谋划泡汤,还会让赵王提前集结好兵马,杀了谢浚,对付秦王。最坏的,是赵王在重压之下,会与济北王联手,将计就计,一面对付秦王一面趁虚而入进攻辽东。

这个风险太大,在确定王霄本心之前,我不可大意,须得试他一试。

“王将军当是已经听到了秦王染疫的风声。”我说。

王霄点头:“听说了。”

“那么谢浚谢长史来与赵王议和结盟之事,王将军应当也知道了。”

“正是。”

“不瞒王将军,”我说,“秦王已经命在旦夕,每日只靠药石吊着命。圣上的圣旨所说的秦王兵马,说的就是谢长史一行,他此番来雒阳,带了三千兵马。”

王霄露出惊诧之色。

“三千?”他问。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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