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早就看出来了,蔡大人是不恋权位的人,想当年他的嫡长子念书不行,他就没有舞弊过,硬是让他只中了个三甲同进士,现在为官这么多年都还只是个正五品呢。”

可怜的毛豆,即便远在千里之外,还是市场会被被人拎出来鞭打......

“当然了!别看他的次子考中了状元,还在翰林院里面,可是皇上当时给皇子们挑选侍讲的时候他就没有举荐他儿子,要不然谁舍得让那个侍讲的位置溜走啊?那可是亲近皇子的机会,没有几个人舍得的!”

......

总之,蔡首辅之前做的一切都是有深意的。之前有多少人对他不满,觉得他贪恋权位,现在就有多少人对他深深敬佩,觉得他风骨高洁。

皇上皇后对蔡思瑾夫妇这样的神仙日子内心是充满着羡慕的,满朝文武的人也想像蔡思瑾这般夫妻和美、儿子成器、掌过天下的权势,现在还能洒脱地游山玩水,简直就是完美人生啊!

张思晨夫妇二人又何尝不是呢?不过他们夫妇的情况与别人不甚相同。

张思晨现在老了,已经没有年轻时候那么注重了,再加上他母亲十多年前亡故了,不再在他和缪姝彤之间搅风搅雨,缪姝彤也难得强硬了一回,让他遣散了那些通房美妾,他与缪姝彤夫妻二人到了老年的时候夫妻感情反倒好了很多。

缪姝彤酸溜溜地说道:“真羡慕周姐姐,能和亲家公一起去周游大晏了,那多快活啊。而且他们二人也真是有才华,静思文集写了一辑又一辑,好卖极了,一点儿都不用为银子发愁。”

张思晨闻言也觉得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为啥自己明明比蔡思瑾聪明,但是时也命也,就是没有能像他那样当上首辅,也不是家中没有钱财,为何夫人老是羡慕蔡夫人周水静,从来不觉得她的日子过得快活呢?

张思晨咳嗽了几声说道:“夫人,再过两年我也致仕了,那个时候我们也能一起周游大晏啊,何必羡慕他们呢?”他张思晨有钱啊,等两年后致仕,时间也有了。不就是游山玩水么?谁不会啊。

缪姝彤白了他一眼,说道:“想得美!我可放心不下文筝。文筝的身子弱,旅途劳顿他肯定受不了的,我这个当娘的没有给他一副好身体,让他能好好地过日子,怎么能扔下他不管自己一个人去快活呢?我可不放心。”她其实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一点儿都放心不下宝贝儿子。

张思晨无奈,也只得叹了口气。幼子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心尖肉,也是最痛楚的地方。按照现在的样子来看,他们夫妻二人说不得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天呢。

缪姝彤出言问道:“要不然我们给文筝过继一个孩子,养在他的膝下,免得日后我们两个走了,文筝没人照顾,你看怎么样?”

张思晨一甩袖子说道:“夫人你糊涂啊!你以为过继是什么好事情吗?你以为我们老家那些张氏族人是什么好鸟吗?绝不可能给你过继一个好孩子过来的。

若是不过继,日后文筝还可以跟着雅莹夫妇过日子,由他姐姐名正言顺的照顾他。雅莹和毛豆都是好孩子,必定不会苛待文筝的。可是若是过继了一个孩子,雅莹和毛豆再想要照顾文筝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了,到时候文筝怎么被他那名义上的继子折腾都不知道呢。

文筝是我们夫妇二人的心头肉,我们如何能够舍得?所以过继的话日后夫人你也不必再提了。”

张思晨幼年时就和母亲在村子里过够了苦日子,受够了族人的欺压和磋磨,深知自己那些族人的品性,因此一点儿都不敢放心,绝不肯给他们一丁点儿的可趁之机。

缪姝彤问道:“就不能过继雅莹和毛豆的孩子给文筝膝下养着吗?我看都是好孩子啊?而且我私下问过雅莹的意思,她说他和毛豆孩子多,可以在名义上过继一个给文筝,跟文筝姓张,但是孩子还是他们两口子膝下,日后将文筝接过去,让那个孩子孝敬文筝,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思晨一愣,有些心动,思索了一下方案的可行性。可是他心中还是有隐忧,自己那些族人都不是易与之辈,若是真的开了一个给儿子过继人的口子,日后失态的发展恐怕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他若是在世一天还好,便是妻子这些年来也有了硬气的性子,不至于受族人辖制。可是若是他们两口子过世的一天,子女如何能拼得过他们那些如狼似虎的族人呢?

于是张思晨还是摇头叹气,说道:“夫人,这样做固然是我们所喜欢的,但是乡下张氏族人那里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利益,他们如何能够罢休?你没有在我老家生活过,这些年来我在朝堂上混得好,他们也不敢给你什么脸色看,你是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嘴脸。

未免日后出什么幺蛾子,让文筝受苦,还是熄了给文筝过继孩子的心思吧。”

张思晨虽然也很想自己能有一个后人,自己这一脉的香火日后可以传承。可是在他看来,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都抵不过儿女们的幸福重要。若是没有妨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也很好,但若是有威胁到儿女幸福的可能性,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没了也就没了吧。

缪姝彤闻言也只能熄了这个心思,其实她以前很恨张思晨,觉得文筝和张思晨无后就无后了,她也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可是年纪大了之后,得了张思晨几分真心相待,便又有了这些心思,总不忍心让自己丈夫无后。

可是既然张思晨都这么说了,她也就熄了这个心思,一心和张思晨过日子了。

两年之后,张思晨也满了六十岁,上了奏折致仕了。

他们夫妻二人没有选择像蔡思瑾夫妇一样游历大晏,而是收拾包袱带着儿子张文筝回了平江县老家,同时并未选择居住在张思晨的老家,而是居住到蔡家村之中。张思晨本来就对张氏家族没有什么归属感,老了之后更不愿意委屈自己去和那些不愿意见的族人虚以委言。

在张思晨的记忆中,在张家村的生活都是愁苦的、悲愤的,也只有当时到蔡氏族学求学的时候得到了一些温暖。当时夫子蔡仲迩对他他偏爱,师兄蔡思瑾以及其他同窗们对他释放的善意?才让他觉得幸福,所以他现在落叶归根也只想回蔡家村,不想回张家村。

张思晨在蔡氏族学之中做了一个夫子,开始教导其他年轻的学子。蔡仲迩夫妇不愿意和蔡思瑾夫妇一样四处游历,他们也选择了回蔡家村一同经营蔡氏族学。因此张思晨的到来让蔡仲迩欢喜不已。

蔡氏族学本来就被蔡仲迩经营得不错,如今有了张思晨这个“前状元”“前礼部尚书”的加入,更是声明暴涨,立马成了大晏屈指可数的有名书院。

缪姝彤就做了一个村妇,为丈夫孩子洗手作羹汤,夫妇二人养着儿子。

他们的儿子张文筝时年二十九岁了,还是没能断了汤药,便是媳妇儿也没有娶一个。

儿子身体状况这么差,便是成亲了也留不了一个后,况且随时看着都会没命的样子,他们如何愿意祸害人家好人家的姑娘?

在他还是吏部尚书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愿意舍了女儿的幸福与他结亲。可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他又如何看得上,又如何敢放在文筝身边呢?百年之后,若是张文筝没有媳妇儿,自然可以跟着姐姐过日子,女儿女婿的品性他是相信的。但要是有了媳妇儿,姐姐如何能做的了他的主?他的儿子文筝还不是只能受苦?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和老妻养着儿子,一家三口谁也不会嫌弃谁,高高兴兴在一起过日子。

张思晨是一个最聪明最理智最现实的人,便是年纪大了、老了,也绝不会就此变成一个糊涂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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