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身外穷通事,且醉花前一百壶……”他不在意地将手中瓷瓶晃了晃,酒已空了,便随手把瓶一扔,在屋内遍地的空壶中找起酒来。

终于摸到了半壶,他双手奉到千亦面前,话不成句地说,“救命之恩,无……无以为报,宋……玉卿在此敬大人……”

千亦没说什么,接过酒壶饮了一口,宋玉卿便将余下的一饮而尽。

“苦酒伤身,忧思郁结,不要再饮了。”千亦道。

“何妨?”

他见脚下一幅画,弯腰拾起来,那画上的人儿是他亲手勾勒,明盈笑颜,仿佛从来不曾冰冷,他闭了闭眼,“天地一孤客而已……”

“若还有人关心你呢?”

千亦说着,门遮轻启,一个小姑娘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只长方木盒。

“瑜儿?”宋玉卿惊道。

“宋先生……”她只是见到宋玉卿的第一眼就已泪水涟涟。

“你……你可好?”

她用力点了点头,“瑜儿得知杀害小姐的凶手得惩,得知宋公子安然脱险,瑜儿很好。”

“瑜儿在京中堂审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可身子刚能挪动就一定要来见你,没法子,慕大人就差人送她来了。”千亦说。

“可是,宋先生,竟是不懂小姐的。”瑜儿望着宋玉卿,“小姐一心所愿,只是得以生死相随的人么?”

“我——”宋玉卿颓败下来,“我不知……”

瑜儿咽下心头的苦楚,将木盒捧给宋玉卿,“小姐的心意,瑜儿无法尽述……都在这里面,今日交予宋先生。”

宋玉卿的目光剧烈颤抖着,他身体无一不在颤抖,打开盒子,是那把画伞。

他顿时涌下泪来。

画伞用薄纱细袋封裹,宋玉卿取出,双手握紧摩挲了许久,撑开来,纸伞内里骨架处有一片小字。

见字如面。清隽的字体早已随洛瞳雪的幽雅气韵刻骨入心,宋玉卿看到笔迹痛不能已,任由伞骨的尖端刺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玉卿,从未敢这样叫你,不知这柄伞有幸到你手中,那时的我们已经用何种身份相对了。又或许你永远也见不到它,就让它随我隐秘的心事一并,湮尘归土吧……’

他到这里已经哭得看不下去,瑜儿只好接过,一字一字念:

“你困于雨中四处奔波,我困在雨外,无处可去。那时你这么说,也绝想不到这竟成了一句谶语吧?我终是被困局中的,看似锦衣玉食蔽风荫雨,实则最没有自由,幸而你不同……事已至此,只道无缘,明日,我就要出嫁了……此生若能再次相对,经年之后,希你还是那缕洒脱的风,玉卿,请记着,你是我那般渴求的随性自由啊。”

“你们……在哪里找到它?”良久,宋玉卿哑声问。

“彼时我们为了案子,遍寻了洛家里里外外,待瑜儿来了,我便让她试着去找,果然被她找到,洛小姐将它包裹仔细,埋在了你们曾探讨诗词,常常同坐的那棵槐树下。”

“槐……槐……”宋玉卿低喃,肝肠寸断,“怀……”

“宋玉卿,”千亦叹口气,“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你知道,你是洛瞳雪的向往,必要带着她那未完的自由肆意活下去。我明白现下的吏治让你几次碰壁,心灰意冷,可消极避世非圣贤所取。真正心怀天下之人,若觉得国家不好,就去建设它,若苦吏治之坏,就努力考取功名,当个好官,从你开始,治出一片清朗之世。你可知,你所站立的地方,正是你的盈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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