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吐,金色的余晖透过云霞撒向大地,照得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好似一条条被烤的金黄的大鲤鱼。

小贩的叫卖声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小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糖人和各种小吃的香味,叫人几乎忍不住流口水。

城西的福瑞药坊里的老掌柜阿翁此时正撑着脑袋在打着瞌睡,花白的胡子随着他的呼噜在轻轻飘动着,休憩的姿势又实在随意地不像话,活像是天上的老顽童。

忽地,阿翁只觉他的胡子好似要飞走了似得,他闭着眼睛胡乱的摆着手,嘴里喊着:“别走,我的胡子,别走……”

“噗,阿翁,您老的胡子好好的呢。”

阿翁总算是醒过神来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原来是唐佛如在扯他的花胡子。他佯怒地瞪了瞪面前笑嘻嘻的女娃,这才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从垫着蜀褥的竹榻上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唐佛如笑嘻嘻的将药方呈上,“这是方才阿婆开出来的方子。”

若说福瑞药坊里的老客,那必定是唐佛如无疑了。自打她七岁被李阿婆救下,但凡需要采药必来此处,到如今已是第八个年头。

“咦,怎是疗伤的方子?”

“朋友受了些伤。”唐佛如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朝阿翁笑道。

阿翁细致的包好药材,递给唐佛如,末了还不忘叮嘱:“什么朋友呀?你可不要和一些不三不四的野妖走得太近,容易坏了修行。”

唐佛如忙将银两递上去,“阿翁放心,都是些好妖。有劳阿翁啦。”

阿翁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丫头,你街坊邻居的女儿都出嫁了,你这酒栈得开到什么时候?莫太挑了,你等得,你家奶奶可等不得。”

一听他说这话,唐佛如眼睛里几乎都要冒出水来。她可怜兮兮的咬着帕子,哭丧着脸道:“城东的宋家公子眼看连儿子都快有了,唉……”话时虽抽抽噎噎,却一滴珠子都不见落下。

“你就别耍宝了,天都快黑咯,早生回酒栈去罢。”阿翁笑眯眯的摆了摆手,道。

“那我下次再来看您和阿婆。”

唐佛如出了药坊,正打算回凉风栈,却突然被什么吸住了眸子,呆愣在了大街上。

弯弯的拱桥上人来人往。有挑着扁担大声吆喝的农夫,也有提着篮子卖花的卖花女,甚至还有一头老牛被拉着缓缓的在上头走着。众人之中,她却独望见桥栏上斜倚着一个玄衣男子,眉宇之间透着淡淡的凌冽,一头银发随风而动。

似乎是感受到了异样的目光,那男子突然漫不经心的将眼神定在了唐佛如的身上。

仅是这一眼,便看得唐佛如寸步难移。

这男子许是修为不大高,又或者是存心不隐藏自己的身份,哪怕隔着半条街唐佛如也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压迫感。本就不是很宽的石桥因着这人的出现,过往的人群步子都加快了些。

“你,”玄衣男子朝唐佛如扬了扬下巴,问道:“见过我家的大狗么?”

唐佛如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起来。她红着脸颊隔着人群朝他喊:“我客栈里有只东西像大狗,你要不要来看一看?”

“不要。”男子拒绝得干脆,说罢便背过身去了。

……不要就不要嘛。

方生出来的那些旖旎想法顿时消失了个干净。唐佛如暗自哼了一声,气冲冲的就走了。

因着展望春的二夫人并非明媒正娶进得展家,身份又低贱,展老夫人便以有辱家风为由将她安置在府内后院处。

好在大夫人性情纯良,时常派丫头送些布料饮食过去,二夫人心中有愧,便也时常做些女工来赠她。两人一来一去,亲密得几乎要义结金兰时,二夫人却突然怀了身孕。展望春因此愈加宠爱这芳龄二八的新妇,将为他生育了三子一女却早已人老珠黄的正室忘在了脑后,冷落个彻底。

多少明白些这枕边人的心思,大夫人倒也不吵不闹,反倒是变本加厉的对二夫人好。自己一房里的山珍海味时常分出大半来与她一些,就连新年时进的布也拿来给二夫人做了身衣裳。

许是常年风餐露宿的缘故,二夫人身子骨自打怀了孕后便极为娇弱,几次孕吐到昏死过去。或者是想争口气,二夫人千辛万苦的将孩子生下来,却是个女胎,正是展霞明。

展望春难免有些失望,冷冷地叮嘱了下人们好生服侍后便久未踏进过后院。

流年经传,转眼便是八年。

为生那一胎,二夫人将自己半条命都搭了进去,之后又因着展望春的负心薄性及展老夫人的冷嘲热讽受了一场大病,久病不愈。

就在二夫人生辰那日,大夫人派人送来一株翠生生的夹竹桃来,栽在了二夫人卧房处的窗外。眼看着它绽出一簇簇花骨朵,眼看它花落叶黄干枯腐烂,二夫人躺在榻上日夜痴痴望着,时常一睡便是大半日。

夹竹桃开得正盛,几枝花斜斜的生进了卧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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