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皇宫之中时,就看明白了一切。
她的心在那个人身上,在这江河社稷,就算跟他走了,也不会再鲜活生动。而他在这一场皇室的变故中,也终于明白他的渺小和责任。
情爱,并非他的全部。
脆弱的母亲,等待多年如一日的父亲,破散的隐月楼,碎掉的生意……还有无数事情等着他去做,他没有时间和理由继续停滞不前。如果他仍旧纠缠,或许能得偿所愿,可那样的结果未必是他喜欢的,与其那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洒脱一点。
当他想通的那一刻,眼前就豁然开朗了。再看那些过去看不懂的东西,他也透彻了。
裴谢堂愣了愣,随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眼中涌上一阵温热,不等落下,高行止的手指已将那抹温热擦去,他含着被泪水打湿的手指轻笑:“老谢,别哭。以后你需要我,我还会回来同你并肩。如果你还能想得起我这个兄弟,等我下次来京城时,我们仍旧在酒楼上豪饮一场,到朱雀楼上醉看江山。”
“好,我等你。”裴谢堂缓缓笑了。
她没理由一辈子都拖着高行止不放,这般,也算好。
高行止和长公主又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没几天,京中便传闻长公主奉旨出家,随后一病不起,没两天就撒手人寰的事情来。而就在那时,一辆低调的马车从京城出发,晃晃悠悠的去往秦岭。在那儿,日日在山崖上瞭望的高家家主仍旧日复一日的等待着,等待着多年不见的妻子归来,等待着出去闯荡的儿子回家……
裴谢堂的心在外面一片焦灼中渐渐安宁下来。
朱信之睡了两天,她便守了两天。
外面的事情,她半点都不想过问。
但消息仍旧是源源不断的传来。
这件事牵扯太大、太广,朱深见的身世是宣庆帝的耻辱,当日在场的皇室紧闭嘴巴,从照得殿出去后,几乎人人立了遗嘱,就怕被宣庆帝赐死。等待了一日并无消息后,大家的心才稍稍安稳,可接着,风言风语开始在民间流传。尚书令主管此事调查,廷尉府、大理寺负责协理,御史监察,足见宣庆帝并不打算善了。大家费心保存宣庆帝的颜面,终究逃不过颜面扫地。
宣庆帝还算看得开,仍旧是被气得吐了血,宫里连着几天都在召太医。
在这种情况下,祁蒙被放了出来,宣庆帝圣旨下去,祁蒙跟祁黔对外宣称的义父义女关系强行解除,按照祁蒙的心意,跟着母亲姓林,由工部侍郎林又沢收为女儿,以后也将从林家出嫁。
祁蒙连着在宫里待了三天,出来后,又马不停蹄的来到王府拿了些东西,接着回了宫里。
第三天凌晨,朱信之睁开了眼睛。
像是睡了一场绵长的觉,他愣愣的盯着坐在裴谢堂看了许久,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入手温软,呼吸绵长,她怀着身孕睡得沉愣是没反应,只微微向他靠近了些许,朱信之依恋的靠着她,终于笑了出来:真好,她还没走,真好!
他的伤很重,但事情太多,他不过问也不行。
裴谢堂睡着,他撑着下了地,运转了一番内力,悄无声息的开门出去。在门口守着的长天和孤鹜吓了一跳,两人跳起来要说话,朱信之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示意两人跟着他到了书房,关上书房的门,朱信之问起事情的进展:“都如何了?”
“太子一党都在牢里关着,刑部在审。陈家全部抓了起来,陈皇后被关在宫里慎刑司,恐怕要等陈家的消息出来才会发落,祁家也关了起来,不过,祁黔一直在说自己冤枉。二皇子那边有不少动作,看来是想借此翻身,其他人也不少在奔走,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陛下那边是个什么意思,到现在也不明,他只处置了一个薄森。”长天回。
朱信之点点头,咳嗽了两声,才说:“如此轩然大波,父皇劳心也在情理之中。给他些时间吧。”
“还有,如今民间关于太子的身世说法纷纷,怕是瞒不住的。”孤鹜又说。
朱信之嗯了一声。
当日在殿中人多口杂,这么大的事情怎可能一点传闻都不会有?
他想了想,便道:“启用藏身民间的眼线,编一个陈皇后和陈昭狸猫换太子的事情洒出去吧。”
“陛下那边……”长天迟疑。
朱信之敲着桌子:“我去说。”
“可是眼下这个关头,谁去说都是惹怒陛下的下场,宫里已经被撵出来好几拨大臣了!”长天急了。
朱信之背负双手站着:“那又如何,这世上谁都可以退缩,唯有我不能。哪怕父皇会因此迁怒与我,我也不能因为贪生怕死便不为君分忧。”见两个侍卫十分担忧,他又笑了笑:“更何况,父皇如今气愤上火一方面是伤心,另一方便也是因为无法保全颜面,我若能为他分忧一二,或许会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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