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言打量着他,他黑了不少,没有以前精致细嫩,但却多了几分男人的担当稳重,好一会儿她出声问道:“什么情况,和我说说吧。”
“杜先生,”凌戎道,“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
他发现杜九言怀孕了,所以就更加不敢随便说出事情的真相,如果吓着惊着杜九言,他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能赎罪。
“我扛得住,说吧。”杜九言道,“虽是孕妇,可要动手再来两个你这样的,我一样能放倒。”
凌戎一惊,摆着手道:“您、您误会了。”
“我、杜萤……闹儿他……他在家。”凌戎不敢看杜九言,他知道杜九言对闹儿很疼爱,当弟弟一样疼爱。所以他更加的心虚,生怕她会伤心生气。
“去看看。”杜九言的心漏跳了一拍,沉着气道,“走吧。”
凌戎点头,光着脚沿着官道的路沿走着。
韩当留下来等鲁念宗和梁怡,他们三个人跟着凌戎。一路上凌戎不敢说话,一直垂着头顺着路沿,往前走。
杜九言也没有开口。
走了一盏茶,拐了一个田埂,桂王牵着杜九言。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他们看到了一间不靠村不靠水的茅屋,屋前圈着院子,养着几只鸡,屋后种着菜,油绿绿的很有生气。
烟囱上冒着烟,一阵不怎么好闻的饭菜香气传了出来。
“就、就是这里。”凌戎推开篱笆院门,冲着厨房里喊了一声,“闹儿!”
“闹儿,我回来了。”
厨房里有人应了一声,道:“嗯,知道了。”
声音的情绪不高,沙哑着,有些不太对。
“闹儿!”凌戎又喊了一声,“你、你出来一下。”
闹儿应了一声,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怎么……”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看到了站在院子外面的人。
是他日思夜想惦记着的人,穿着一件湖蓝裙子,梳着发髻不戴首饰。她胖了一些,肤色白里透红,眼睛黑亮含着泪花。她捧着肚子,少了往日的轻盈,却多了一份女性的柔光。
她……
“九哥!”闹儿没过来,噗通跪下来,“九哥!”
杜九言抿着唇,眼泪唰地一下涌了出来,她抖着唇,死死盯着他。他黑了不少,但还是像个小姑娘那样,细细柔柔的。他眼睛红肿的,显然是已哭了一场。他跪在地上,视线不曾离开她,装着满满的激动和欣喜还有藏不住的愧疚和忐忑。
“嗯。”杜九言应了一声,指着他院里的鸡,“鸡养的不错,能下蛋了吧。”
闹儿想到了小萝卜以前养的鸡,无数个夜里,他都会梦见邵阳鸡毛巷里的鸡,叽叽喳喳的叫着。
“九哥!”他哭着,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根本拦不住。
“嗯。”杜九言打量着屋侧葱茏的栀子花,“花养的不错,能开花了吧。”
闹儿想到他曾买过栀子花挂在每个人的帐钩上,九哥说晚上睡觉都沉了很多,因为她很喜欢栀子花的香气。
“九哥!”
“嗯。”杜九言打量着门口晾晒的衣服,上面绣着清雅的竹枝,“绣工还是很好,能挣着钱吗?”
闹儿想到他给她在讼师服的衣摆上绣上的竹枝,一片片的叶子,既张扬又有风骨,像极了九哥站在公堂上,口若悬河揭示黑白时的风度!
“九哥!”
闹儿膝行着,在铺着石子的院子里移动,“九哥我错了,我想你,想大家,想家。”
“九哥,我夜夜做梦都想你。”
“九哥!”
杜九言一脚踹开门,三两步走到他面前。
闹儿没再走,昂头看着她。
杜九言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喝道:“你没死,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一句话、一封信、甚至一个字都行!”
“你想我们,我们何尝不想你呢。”
“你这孩子,看着懂事,做事怎么这么混呢。”
闹儿一把抱住她的腿,放声大哭:“九哥,我错了,你打我吧,我错了,我后悔的不得了。”
“我辜负你们对我的爱,我错了。”
杜九言单膝跪在他面前,眼泪也簌簌落着,打量着他,道:“行吧,我原谅你了。”
“九哥!”闹儿抱着他,“九哥!”
杜九言深吸了一口气,抚着他的后背。
凌戎在一边擦着眼泪,内疚到不能自已。
“起来说话吧。”桂王上前将杜九言扶起来,“地上凉,去坐着说话。”
杜九言嗯了一声,将闹儿也牵起来。
她拿帕子给他擦眼泪,道:“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坐,坐!”闹儿点着头,“我在做饭,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吃饭吧。”
杜九言摆手,道:“不吃,你做饭不好吃。”
闹儿又哭又笑:“九哥,只有你说我做饭不好吃。”
凌戎泡茶,又和他们紧张地道:“我、我去刘伯家里买一个西瓜,给王爷和杜先生解渴。”
“不用了。”杜九言喊他,“坐吧,我们一起说说话。”
凌戎应是,搓着手拘谨地靠门坐在小凳子上,闹儿喊他:“师兄,你坐这里来。”
“不用。”凌戎心虚,摆手道,“我就坐在这里,你们说话,我听着。”
闹儿叹气,也不敢强迫,小心给杜九言倒茶递过去:“九哥,你喝茶。”
他说着,盯着杜九言的肚子,忍不住想去摸摸。她生小萝卜的时候,他们还不认识,这一胎,他好想陪在她身边啊。
前天,他在客栈外面听到她怀孕的消息,就想冲进去看她。
可是他不敢,他怕杜九言怪他明明没有死,却弃了所有家人,在这里偷生。
他这么自私,无颜面对所有关心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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