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那光中有一副十八子手串摔落在地。

戚夏深俯身将其捡起,这副手串品相绝佳,每一颗弧度圆润的紫珠都如同蒙着一层光,灵秀得像那个人望来的目光,脉脉不语间隐隐含笑。

手串冷硬,戚夏深不自觉地用了力,他向前走了两步,急急伸出手探入光中,想要拉住那个身影。

那人轻轻握住他的手,将他稳稳推了出去。

原本结实串珠玉线忽然崩断,珠玉滚散。通透的紫珠哗啦摔了一地,或高或低地弹起。

嗒嗒

落地的声音拖长了砸在戚夏深心尖,冻了多年的心房被敲得粉碎,颤巍巍探出一点真心。

那灵光漫过黑暗延伸至他身边,耳边重重砸下一句:“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舍不得。”

戚夏深伸手握住了一颗珠子,沁凉。

他给自己筑了坚硬的壳,在最外面罩一层温柔轻佻,看上去无坚不摧了,真心却怯懦不敢拿出来。他为旁人称赞的勇敢,不过是纸糊的老虎。其实他无时无刻不在逃避,所以心力外强中干。

人不可能不畏惧,所有人在面对恐惧的时候都会逃避。逃得远了看不见了,自然就眼盲心瞎,但只要恐惧卷土重来,照样溃不成军。

他就是这样的。

逃避才是深入骨髓的毒,刮骨能疗。

戚夏深低头在紫珠上轻轻一吻。

他不想躲了。这世上有一个人,于他有救命恩情,亦给他三春初雨的温柔包容,见过他的怯弱,也见过他信口胡诌是人都骗。

这样特别的人,怎么不是他的舍不得?

就是养个脾气好的宠物,四五个月都能养得贴心贴肺,何况这么玲珑剔透的有心人?

来得及也好,来不及也罢,他总要伸手出去,无论那个人有没有等他。

戚夏深合拢掌心,珠玉染上了人的体温,温热恨不能化入手心。此刻他心中不是绝境反扑的孤勇,心口像是一盏泉眼,汩汩流出滚烫的泉水,暖了快冻僵的四肢。

涣散的心力重新聚起。戚夏深以往只将心力当做护身的“刀”,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真的会用这种金戈杀伐的无形之物来挽回一个人。

心力此物,所有者是何种心情,它便是何种存在。

戚夏深记得沈阅微说过,灵轮是他的半身,既然平时他的心力可以通过灵轮传入,现在也可以以。

心力潺潺灌入灵轮,濒死的大地终于在一甲子后等来了初春。天空挣脱灰褐色的禁锢,不消片刻乌云密布惊雷暗动,河川苏醒重新流动,绵绵大地下沉寂数十年的种子终于找到破土的时机。

春风化雨,来得不疾不徐,沃土湿了薄薄一层,种子在湿土的覆盖下抽出了苗芽。

新生。

……

灵轮盛光穿破黑暗,戚夏深睁开眼睛,手串还好好地戴在手腕上,刚才那一场,都是梦。

他撑起身体,发现自己身处在完全陌生的地方。

墓鸦的三位枭首默默站成一排,各个伸长了脖子,猩红眼眸巴巴地盯着他心口上悬浮的灵轮,那望眼欲穿的模样,仿佛看的不是灵轮而是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

二部枭首虽然最呆,但修为却是九部枭首中修为最好的,他比旁的枭首更敏锐戚夏深刚刚昏睡的时候,灵轮内的厌气疯狂涌出,已经能在小小的灵轮表面看出层层阴翳了。里面的厌气几乎要破开灵轮冲出来,枭首们已经做好赴死也要堵住厌气的准备,可没等他们动手,膨胀的厌气忽然泄了气,萎靡地蜷缩回去,仿佛正在被什么东西吞噬,眼见地虚弱了。

其他枭首没有察觉,但二部枭首却捕捉到一点异常这种微妙的感觉,很像是他们被罩进心力结界的时候!

是心力!崩溃的心力聚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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