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血染紫宸殿内外,三千士兵无一生还,主帅被噙,挂在宫墙上,警示众人。

星辰浑身哆嗦着,几乎是被风眠扶持着去往主殿的。

她抬头,女帝正襟危坐,正噙着冷笑看向自己。

“事成了。”

女皇缓缓开口,摆手,示意暗卫带上那人。

星辰瘫坐在地上,脑中嗡嗡的还是刚才在宫墙内听到的叫骂声,她三哥声音嘶哑,嘴边挂着血,竭力大叫:三千忠魂即使化作厉鬼亦会纠缠她一世,不得安宁。

不得安宁

不染被暗卫带上大殿,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星辰,满面泪痕暗布,眼神散乱。

他心中一痛,便要上前将她护在怀中,然而他方上前一步,便被风眠以袖挡住。

“慢。”风眠轻声道。

然后拉着不染,屈膝跪拜。

“臣圩山行者风眠,右者遗寺传承不染,拜见陛下。”

女皇神情一变,再看向下跪二人时,神情之中带了些探究。

“你说你是圩山行者?”

风眠看了一眼瘫在地上默不做声的星辰,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臣原本也没想入世,只是怕您对公主有些曲解。”

女皇点头,示意身边人赐座。

风眠长袖回了一礼,倒也没再客气,拉着星辰便坐下,抿了口茶,味道不错,便递了一杯给星辰。

星辰无意识的接过热茶,猛的灌下一杯,这才稍微有些缓过劲。

呃她这四方八稳的坐在前殿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奇怪?这朝堂规矩她还是懂一些的,若非是功业等身的老臣,决计享受不到这般待遇。

不对呀,她身边的风眠看上去年纪轻轻,也没任什么职位,怎么也坐的这么坦然?

这让她有些恍惚。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她还是默默的从椅子上挪了开,重新沉默着跪在地上。

风眠乐的见她如此,倒也没管只是继续道:“女皇,不怕我信口开河么?”

女皇笑了笑,没出声。

见她如此,风眠心中自然明了,便缓缓开口:“十一岁那年秋天,蠡湖旁,情窦初开。”

他这一句话说的不甚明了,女皇却听得心惊胆战。

他说的是她十一岁那年秋天,在蠡湖旁玩,远见当时还是皇子的李景一身紫袍,手执折扇,长衣独立于船头。只一眼,便再也忘不掉。此后手段用尽生生夺了姐姐的入宫机会,又在这明谋暗斗的宫廷之中步步为营,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站在这少年身边,唤他一句夫君。

如今一晃许多年过去,心态身份皆不复从前。身为大雍一国之君,她知道了这个国家一直以来单传帝王的秘密:圩山行者,以五行阵隐于世间,其族人一念知天下兴衰、一念断人前尘后事。

她天性执拗,不复所谓的命运,对于这个秘密,从来也是不置可否的态度。然而今日,这个少年的出现,却让她不得不信。

她仔细打量了许久坐下少年,然后悠悠的叹了口气。

“造物者实在偏心。”

风眠笑着摇头。

“一点都不偏心,得到什么便会失去什么,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世间事常如手中沙,我们以为握住了,其实都流逝了。”

他口中所言,实打实乃心中所思,所谓圩山行者知天下事知人心诡辩,此一番言论,出自肺腑。

不染心有所感,偏头看了一眼风眠。少年神色未变,依然是浅笑的模样,口中说出的话,却似积了千百年般的沉重,不知为何,他似乎能够感受到少年眼中蒙着的无明纱。

他双手合十,闭目默念一句佛经,忍不住出声安慰道:

“斯事已逝,生者且安。”

高堂之上,突然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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