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唯有之前低头假寐,作沉思状的范文程,抬头,惊愕地看了洪承畴一眼,他想动步来着,可脚移动了数次,终究没有跨出去。

犹豫间,抬眼再看向洪承畴时,洪承畴已经又一次进言。

“陛下!”洪承畴脸形生来方正,此时更是一脸正气,若是不晓得的,还真当是史上魏征复活了,“臣受先帝临终所托,殚精竭虑尽心辅佐皇上言君之误、纠君之错,驳君之过,为臣之本份,今日,陛下要以莫须有之罪名,无视此时正值国战之际,欲惩治正为国朝浴血奋战的端重亲王臣为陛下计,为社稷宗庙计,此事,绝不可为望陛下三思!”

以诤搏名?

朝堂上所有人都愣了!

不对啊,以洪承畴如今的地位,诤名对他,有意思吗?

那是闹哪出?

福临终于捺不住了,森冷喝道:“洪卿定是累了都开始说胡话了殿卫,将洪相请回府去好生歇息朕得瑕时自会前去探视!”

这话若是平日,福临微笑着说,怎么着,又是一种恩典。

可换在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冷着脸说,那就另当别论了。

特别是,最后喊出的是殿卫!

所有人心里都轻叹一声,权倾朝野的洪相洪大人,自今日,失了恩宠了!

这些人的脸上,有着戚戚之色,想来是兔死狐悲了。

可更有些人的目光中,闪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光芒。

也对,后浪推前浪,不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后浪怎么上位?

洪承畴昂首,脸上戚戚,环顾左右,心中戚戚。

这便是立国才十余年的大清朝吗?

尚在襁褓,便已暮气沉沉。

洪承畴不由得涌上一股悲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殿卫,还算是给足了洪承畴面子,没有去拖拽洪承畴,六名殿卫前二中二后二,四圈一夹,默默地看着洪承畴。

倒不是说,殿卫听洪承畴的,而是皇帝所令,为“请”!

洪承畴走了。

走得倒不算太难堪,他昂首挺胸,倒象是得了胜的将军凯旋。

只有路过范文程身边时,洪承畴空啐了一口,眼中的鄙夷,就差凝结成形了。

范文程不由得后退一步,他确实在内疚。

同殿同臣、守望互助,他没有做到,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奈何?

洪承畴的离殿,反而让殿中气氛为之一振。

无数的官僚们,纷纷进谏,欲治罪于端重亲王博洛,以儆效尤。

儆谁?

只要不傻的,都明白,儆的自然是东路大军又一个亲王,安亲王岳乐。

要知道博洛和岳乐二人,听起来似乎并不太紧密。

可这二人可是亲兄弟,博洛是老三,岳乐是老四,多罗饶余郡王阿巴泰膝下,一门双亲王!

若是为文臣,或可成为一代佳话,可若是两个手掌重兵的亲王,那便是不可赦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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