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不论是在傅府还是在沈府,每至我的生辰,总归是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有人真心有人假意,而不论是母亲还是吟书,都会让我再怎么不耐也要带着笑意。
三月二十日当,吟书一早便将我叫醒,先是服侍我梳洗更衣,再是为我梳发打扮,知道半个时辰之后,才将一个木匣子递到我的手郑
“这是夫人早先就准备好的,让奴婢特意等当送给你,可是你既然想过今的,那今送也无妨。”
匣中是一个莲纹白玉长命锁,上面“长命百岁”四个字是出自父亲之手,我认得。
“可我已经过了戴长命锁的年纪,这东西,还是吟书姐替我收着吧。”
我又何尝不知这长命锁是父亲让母亲代为相送,可那过去十年缺失的并不只是这些身外之物,就比如他不知道我几乎不戴玉饰,因为玉碎即为不详,而我又是个粗心的人。
青渠在帘外轻唤了我一声,我应下,那点低落的心情也消失了。
现在我拥有的,才是能左右我喜怒哀乐的人。
“高齐沈大人还在处理公务,我便没敢去打扰,要不姐亲自去?”
青渠语带犹豫,似乎是很怕沈哥哥,而在我正欲转身去找沈筠的时候,她将一个钗子塞到了我的手中,红着脸道:“我没什么好东西能送给苏倾姐,这个珠钗是我自己做的,只不过用料都是高齐准备的,还望苏倾姐莫要嫌弃。”
精致的珠钗十分特别,我一直都觉得青渠有一双巧手,似乎再复杂的东西也难不倒她。
“我很喜欢。”我是真的很喜欢。
沈哥哥还在看穆大饶书信,见我来了只是抬头笑笑,让我稍微等一会儿。
一边的桌上放着沈桥为他收拾的东西,而其中一个锦盒却不大像是沈哥哥的。
“沈哥哥,这是什么?”我问他。
“你若好奇,便自己打开看看。”他也没看我拿了什么,就像在我面前没有任何秘密一般,那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这玉镯真好看,不过你屋子里怎么会有这种女孩子的东西?”正着,我便想起了沈桥,“难不成是对你心存爱慕的人送的?”
沈哥哥这才看了一眼,道:“这是我家中祖传之物,你若是喜欢便拿去。”
“真的?”
“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合你心意就好。”
“那从今日开始我便戴着了。”
“若是一辈一辈传给儿媳妇儿的,才算最好。”那时候我嘟囔了这么一句,大约他也没有听见。
现在那玉镯被我收回了锦盒之中,虽然已经不完整了,但却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之一。
我想,我确实是不能戴玉饰的……
那一年三月二十,虽然不是我真正的生辰,虽然是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几个人一起过,却成了我最为期待也最为高心一。
那一是特别的,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再有那样美好的回忆,因为当日的人,有两个已经再也不会回来。
番外
那是在五年以前,我尚还在覆城的时候。
春日才刚结束,与归凤山相比,城中还是冷上许多,师傅寒毒还需好好调养,否则怕是会留下病根,吟书便干脆就将我拘在屋里,虽然不冷,却着实无趣地很。
青渠最近总是被高齐带出府去,归凤山一行之后二人感情多有升温,每每看到她的笑意,除了羡慕,我心中更多的是为她而高兴。
刚遇到青渠的时候是在苏府中祖母的院子里,女孩见到有陌生人过来怯懦地躲在树后向外张望,母亲见此朝她笑笑,她却是彻底将自己的身形掩藏在树后,再也没有探出头来。
“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大冬日的被家中人丢在了苏府门口,问什么都不,让她跟着便跟着了。”祖母摇了摇头,了这么一句之后话题便算揭过,拉着我的手甚是慈爱地问了许多。
和青渠做交心的朋友用了半年的时间,虽然那时候孩子间的交心不过是互相倾诉着高兴与不高兴,但是一年相处下来,我也觉得能与她当一辈子知己好友。
而高齐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并不担心她能不能有个好归宿。
那日傍晚,青渠回来的时候双眼有些红肿,一看便是才哭过。
“苏倾姐,我是不是真的配不上高齐?”
这样的青渠我很久没有见过了,像是刚认识她时的自卑,不甘。
“怎么了?”我问她。
青渠却是不,只是哭了许久。我至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第二日青渠没有出去,只是恹恹地没什么精神,高齐倒是一如既往地过来寻人了,讨好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历经过战场的少年将军。
“你昨日与青渠什么了?”趁着青渠被吟书叫了出去,我将高齐拉过来问道。
高齐也不是个心思细致的人,听我这么问茫然无措,“我昨错话?”
“我怎会知道你有没有错话,只知道她昨晚回来的时候大哭了一场。”
“我她怎么眼睛红红的呢。”恍然之后,少年却是苦了脸,“那我现在怎么办?”
我又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办。
青渠回来之后,高齐又贴了过去帮左帮右,虽然都是些倒忙,可青渠总算是露了些无可奈何的笑意,我知道,他们明日便能和好如初了。
能有一人,可以包容你不缘由地生闷气甚至是无理取闹,确实是挺让人羡慕的,那时我想,沈筠对我大约也是这样。
而现在,我看着挑灯为我未出生的孩子逢制新衣的青渠,没由来地就想问一句。
“青渠,你爱高齐吗?”我们的年纪,已经不可能再如曾经那样,随口着不负责任的喜欢了。
绣针刺破了指尖,殷红的鲜血聚成了细的血珠,我们曾“喜欢”过的人,临走前是不是流了更多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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