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之情,可见之深。

起居舍人钟离书,提笔记载道。

皇帝说殿内之人,不会将黎池大哭的事传出,以免失了他颜面。这就已是在封殿内之人的口了,这被封口之人,自然也包括钟离书。

然而这钟离书沉默寡言,还是一个耿直之人,秉承着史官的责任之心,并未接受皇帝的封口。将今日殿中之事,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

黎池出了皇宫,在提脚上轿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宫门。

神情之中,悲伤和轻嘲夹杂。

人啊,就是那么矛盾。真情与假意,有时并不能泾渭分明,都搅和在一起,也分不出来究竟有几分假意,真情又有几分。

出宫后,黎池顺道去了吏部和翰林院,帮考中进士后返乡祭祖的黎溏,也记入了丁忧守孝名列中。

回到府中,黎池就吩咐黄精收拾行装,他们这次要举家回浯阳老家去。

虽黎池如今还未回去开始守孝,但也已要开始忌讳娱乐、宴席和交际等,以示哀思。因此,黎池只写了几封书信,送到赵俭和明晟等几个好友府上,也就当做告别了。

收拾好行装,黎池和徐素带着一对儿女,留下管家黄精并几个小厮在京中看家,就带着黄芪和银朱共计个丫鬟和小厮,登上大船,驶离了京城运河港口。

水路转陆路,几大车行李装卸转运,这一次不比以前的轻装来回,要麻烦许多。一大家人走了半个月,才终于回到浯阳。

黎池回来浯阳,自然是惊动了一县的人,不过因他是丁忧回乡,浯阳的官员乡绅,都没有不识趣地去打扰他。

黎池一行人回到黎水村,来迎接他们的家人,俱是披麻戴孝一身缟素。黎池他们离开京城时,也早已换上麻衣,一家人如此相见,也都想到了逝世的袁氏。

于是,两方人执手泪眼,在村口就哭了一场,然后才在其他族人的劝慰下,又往家里走。

黎池他们是从京城回来的,都还未歇脚,就直接往停灵的老家去了。至于身后的那几大车箱笼行李,自有银朱和黄芪他们去管。

袁氏是五月初五傍晚去世的,距今已经一个月有余,如今正是酷热夏季,早在停灵三天,能来见亡者最后一面的人都来见过后,就已封棺入殓。

如今正在家中停灵,等停灵满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入土下葬。

黎池抱着女儿安安,徐素牵着儿子平平,直直地往家中来,一进院门就朝北边正厅中去,踏入正厅,夫妻两的眼睛就红了

黎池将女儿放下,徐素也将儿子往前一拉,轻声道:“平平,安安,我们来给曾祖母磕头”

平平和安安已经虚九岁,已经能听懂话,在路上时黎池他们已经教过了,兄妹两此时也乖巧地跟着爹娘,认真地磕头。

磕完头,黎池直起身,看着眼前这一副漆得黑亮的棺材,奶奶袁氏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素素,你带平平和安安出去收拾一下吧,晚上再过来,一起跪灵守夜。”

徐素听出了丈夫声音中的异样,可这事也不是能劝的,于是就只装作不知晓,也不叫他一起去洗漱,“好,平平和安安,跟娘去洗漱罢。”

女儿安安自小体弱,如今大些后虽好了许多,但也已经养成了娴静的性格。她能静下心来,也就比跳脱的哥哥,更善于察言观色。

安安被娘亲牵着手往外在,临出门前,她拧着身子转头,犹豫地喊到:“爹?”

她爹头也没回,只说到:“安安跟着你娘去洗漱罢。”

“哦。”

丧妻的黎镖坐在一边,看着孙子的样子,也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厅里其他几个孙子摆摆手,“我们也都去洗漱一番吧,晚上还要跪灵呢,洗漱一番提提精神。”

黎江等几个孙辈和子辈的老大黎桥,也都听了黎镖的话,出门去洗漱,临走前还上前来拍拍黎池的肩膀。

正厅中,就只剩下了黎池,和停放着他奶奶袁氏的棺材,以及灵位

时间过去半个时辰,临近傍晚时,黎池才从厅中走出来。

出来后的黎池,开始过问停灵葬礼等俗事,看是否有需要他帮手的,神情中虽有悲意,举止却依旧矜持有度。

而周围人看着黎池一双水肿带红的眼睛,也只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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