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娃娃脸的男生口中,玄野大概知道了一点对方的身世来历:

乐信平出身于联邦的一处偏远乡村,普通工薪阶层家庭,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幼年时的乐信平,性格活泼,喜欢画画,由于他的父母文化程度不高,为谋生计,跑到遥远的大城市从事重体力劳动,所以乐信平从小便是由她的姐姐亲手带大的。

姐姐比乐信平大八岁,上高中之后,就搬去了附近的一座小城市,一边打工,一边读书。乐信平当时年纪还又在亲戚家住了三年。

三年间,他的父母始终没有回过家,只打过寥寥几次电话,寄来的钱甚至还不够乐信平一人的吃住开销。

反而是姐姐回来的更勤,每次探望弟弟,她都不忘携带礼物:第一年是功能齐全的旧手机,第二年是手表,第三年则是一整套的画笔及水彩颜料。

青葱懵懂的乐信平,缺少最基本的金钱概念,只是感到欢喜,拿着画笔纸本,到处游览写生。但他当时的梦想,并不是成为一名画家,而是一名服装设计师。

因为姐姐身上所穿的衣服,一年比一年漂亮,那从未见过的新奇款式,那些精巧细致的点缀花纹,乐信平觉得比山水风景更加好看,他很想用自己手中的笔,把它们一件一件都画下来。

然而梦想终归只是梦想,待乐信平年龄渐长,同样去到姐姐所在的城市求学,搬进宽敞整洁的公寓里,他开始渐渐从周围一些邻居主妇的闲言碎语中,听到了某种不太友好的传闻。

起初乐信平并不相信,认为这是她们嫉妒自己这个姐姐的优秀,才故意泼出来的脏水。

直到某一天,乐信平为了给姐姐过生日,提早逃课回家,一推门进屋,却发现姐姐正被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男人压在身下,做着男女间极其原始的事情

乐信平当时就懵了,站在原地无法动弹,而那两人正做得激烈,一无所觉。

待乐信平清醒过来,看清中年男人那肮脏猥琐的神态,听到自己姐姐痛苦不堪的呻吟时,他终于怒不可遏,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扭住中年男子几根稀疏的头发,接着抡起用积攒下来的零用钱所买的蛋糕,狠狠砸向对方面庞。

别看乐信平身材比玄野还要纤瘦几分不然也撑不出女装的美感,但发起狠来,劲道着实不小。对付一个脑满肠肥、色厉内荏的成年人,显然绰绰有余。

中年男人见对方年轻气盛,唯恐他干出某些极端的事来,哪敢还手。而怒火未消的乐信平,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想继续追打,却被姐姐拦住。

姐姐流着眼泪,十指紧紧箍住乐信平的胳膊,拼命摇头。

那做贼心虚的中年男人倒也懂得审时度势,撂下两句狠话,顶着一脸的乳酪碎末残渣,抱起衣服就往外跑。

这次乐信平没有再追出去,他背过身,一边平复翻涌激荡的心情,一边静静等待姐姐穿好衣服。

公寓里的摆设不多,家具也比较陈旧,屋中的姐弟两人,分别在具有当地民俗风情的炬燵边,面对面席地坐下,姐姐给乐信平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开始诉说故事的始末。

这是一个极其老套而令人揪心的故事,内容无需详述。

说到后来,姐姐再次流泪,乐信平也跟着流泪,两人抱头痛哭。

自此以后,乐信平不再提前返家,他的姐姐也不再在家里接客。尽管表面上相安无事,姐弟俩也始终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恢复了往日的亲密,可是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横亘在这个看似平静如常的住宅空间里。

而且对年纪尚轻的乐信平来说,那次打击太过直观和沉重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自己心目中冰清玉洁的姐姐,与那种人尽可夫的风俗职业联系到一起。而潜意识却一遍遍告诉他,什么才是残酷世界的唯一真理。

但乐信平并没有埋怨姐姐,因为她的付出,比任何卑劣的语言都要高尚。

他只痛恨自己无能,连一点学费,也需要靠一位弱女子用身体去换取,却无力改变现实,于是在继续上学的同时,开始默默逃避,以片刻愉悦,填补内心苍白的空虚。

在学校里,他勤勉刻苦,成绩优秀。回到家中,却趁姐姐出门工作的时机,偷偷穿上对方的衣服,装扮自己。

这种因心理扭曲而产生的奇特癖好,伴随着一个人的成长过程,就像吸神毒品,既令他感觉羞耻和自责,同时又欲罢不能,乐信平几次想戒掉,结果全以失败告终。

乐信平高中毕业后,由于不愿意接触这个肮脏的社会,也担心姐姐的负担太重,没有继续升学读书。他一个无所事事地在家里待了大半年辰光,无意间看到联邦到处张贴的征兵广告,便决意报名参军。

那是乐信平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有了价值。他为了不让姐姐为担心,假意留下一封手写书信,谎称自己受几个朋友的邀请,准备出去闯荡一番,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而实际上,从乐信平考完并顺利通过那天起,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到足够的存钱,照顾姐姐一辈子!

最后,乐信平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的性取向并没有问题,并打算退还所有的女性服装那些服装均来自于克雷格基地外面酒吧里的年轻女子,她们当中的一部分人,有着乐信平姐姐类似的遭遇,所以双方很谈得来。

玄野不怀疑对方的决心,何况每个人都有选择自身喜好的权利,也有放弃的权利,但某些具有高度精神依赖性的东西,岂是说戒掉便能轻易戒掉的。

对此,玄野不做任何评论,既不赞成,也不劝阻。

玄野自身的烦心事儿已经够多的了,加之性格也不好,哪有资格和余力,再对他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个人高级训练结束后没有考试,直接下放到各连队。

有坦克发动机维修经验的家伙,会被分配到某些重型装甲部队,修理直升机的进入陆航旅,而玄野和乐信平等通信专业的学员,适用性更加广泛,几乎所有的部队单位都需要,这也是玄野当初选择该军职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期毕业的二十多人,根据平时的成绩表现和填写的个人意愿,分别新加入七个不同的军事单位,有后勤指挥部的电台情报员,有机步师的基站维护连,有野战部队的侦查通信排,等等。

玄野在军营里的文化课成绩一直都不错,个人意愿也非常坚决,因此分派的是445通信连,隶属于联邦陆军第19步兵师史塔克旅级战斗队hetrkrigdebte,简称02营,与他同属一支部队的还有舍友乐信平。

从新兵营到部队,是一个职业军人真正蜕变的开端,部队给了每个新兵14天的假期,让他们各自回家看看。

毕竟现在可不是自由散漫的和平时期,地球上还有异形原虫这一威胁存在,虽然它们蛰伏已久,但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冒出来,打人类一个措手不及。届时战事一起,便再没如此宽容的放假机会了。

乐信平挂念着姐姐,当然选择回家,反正机票也是由军队报销的。而玄野则留在克雷格基地里,继续自己枯燥的生活方式。

只是越临近出发,玄野的思绪也愈发复杂,心态不够稳定,冥想的频率明显少了许多。

夜晚辗转难眠,他便睁大双眼,愣愣地盯着墙壁,或者望向窗外零星的探照灯火和闪烁星辰,独自枯坐到天明。

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中,一分一秒过去。

至星历0200年元月,新年钟声敲响之际,玄野给米凯尔和爱德华,以及久无音讯的凯丽,各发送了一条祝福信息,随即关掉手机,踏上前往未知终点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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