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来了,和她一块儿的还有我许久许久没见过的父母。父母的脸色很憔悴,甚至有些伤感,而我那个从小就跟男孩子一样的姐姐,以往的活泼劲儿也不见了,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我姐把我搂在怀里,声音轻得像是在梦呓一样地告诉我:爷爷走了!我抬头才发现,那个已经十二三岁的少女,脸上全是泪水。”

“那天,我师傅出奇地收拾得非常利索,和我们一起赶回了家。其实在我的印象中,爷爷一直是一个老古板,专治,跋扈,脾气不好,还特别凶。我本来一直挺恨他的,是他的决定,让我的整个童年都像是活在灰色的世界里一样。可是当我看到那个躺在床上,随时都可能跳起来骂我兔崽子的老人,此刻却安静地不能再安静地躺在棺材里的时候,我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儿一样。当我姐拿出一个盒子,在我面前打开,一件一件地往外拿小玩具,一边用异样的声音缓缓说道:

这是小臣5岁生日的礼物,他应该会非常喜欢吧。

小东西七岁了,好久没看到了,长高了些吧,今天看到这个陀螺,买给他。

这小兔崽子,居然学会偷跑了,一时忍不住狠狠收拾了一顿,看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小屁股,我心里突然很后悔,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呢?给他买了个汽车人,爷爷给他道歉。

前两天看见我大孙子了,可是他好像和我一点儿都不亲近,是不是我逼得他太紧了?

盒子里满满的都是一些小物件儿,小玩具,每一个上面都写着一张纸条,我姐念着念着就哭了,我听着听着也哭了。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那个我讨厌的老人身上,原来心里一直记挂着他的这个孙子。”

姜臣抽了抽鼻子,转过头在汪磊看不见的地方抹了把眼泪,声音颤抖着继续轻声说着:“从那天开始啊,我就再也没让我姐给我买过玩具了,也不让她每个星期都跑去看我,她买了,我就当着她的面儿砸烂了敲碎了,她要来得勤了,我就骂她,或者是一个人躲在老林子里一呆就是一晚上。可是你说吧,这人要犟起来了,那真的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我砸烂敲碎了,她不气不恼,还给我买,我不见她吧,她就和我师傅俩人就在山上屋里呆着,帮着收拾这收拾那的。”

“我不是不稀罕她的关心和疼爱,我就是怕。”姜臣说着,忽然脸埋在手臂上,轻声抽泣了起来:“我怕她会和爷爷一样,哪天醒来之后,就从我身边溜走了。所以我强迫自己习惯没有人关心的日子。”

如果不是姜臣说起,汪磊对于这些事情完全都无从知晓,在他眼里和周围的人,都是从小在父母的疼爱中长大,哪怕再顽皮,可终归有一个完整幸福的童年时光。可眼前这个他始终觉得有点儿不靠谱又有点儿扯淡的少年,在内心深处却隐藏着这样的一段过往。

“那是你没有真正的明白,什么是亲人。”拍了拍姜臣颤抖的肩膀,汪磊轻声地劝了一句。

“是啊,我以为我自己什么都懂,说带底还是小孩子脾气罢了。”姜臣抽着鼻子边流泪边笑道:“后来我师傅跟我说,我们这一家人,注定了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平安喜乐的活着。我一直不明白,一直到去年去四川的那一次,我懂了。”

“你去过四川啊?”汪磊闻言,楞了楞问道。

“不但去过,还见过你呢!”姜臣笑着看着汪磊说道。

“扯犊子呢,我咋不记得!”

“呵呵。”姜臣轻轻一笑,避开了这个话题,喝了口酒,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天空,忽然感叹了一句:“这就是我姐吧!一个从小活得特疯狂,特轴,死脑筋的一个姑娘。她很难认定一个事儿,但是只要盯上了,那撞得头破血流都不带回头的。别看她现在一天到晚大大咧咧的,其实我跟你讲昂,可特么脆弱了!”

“你要说前面儿这些,我举双手双脚承认。可你要说她脆弱?”汪磊摇着头:“那特么就是一钢铁战士。而且是强水都破不开的那种,合金的。”

“你啊,以后就知道了!”姜臣没有多说,扬起手中的啤酒瓶,冲汪磊举了举。

后者同样举起瓶子,大大的闷了一口,叹了口气:“拉倒吧!我看我是没啥机会了,你都不知道,我在她家门口蹲了俩星期,楞是屋子都没进得去。可特么丢人了。你们不也说了嘛,她心里边儿有人了,还是救过她几次的。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她能好,我也不那么累。解脱了呗。”

看着汪磊有点儿自嘲又带点儿落寞的神情,姜臣嘴角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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