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湘湘是梁玉进京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两人情份非比寻常,她与萧容也是个脸熟,还是萧容嫂子的同族姑母。

一头扎袁府,先拿这两人打趣:“哎哟,好似一对姐妹花儿,你还装嫩!”

梁玉笑指着自己的脸颊,道:“看看、看看,这不是花儿一样是什么?”

“儿媳妇面前,不害臊!”

“我这是待人以诚!”

两人你来我往,如果不是感情好,这几句话便够一场战争的了。萧容看得眼花缭乱,心道:果然是密友。

寒暄完了,刘湘湘才坐下来说正题:“知道了吗?又添了一个御史中丞!”

“费燮嘛!”梁玉浑不在意地报出一个名字,脸上的笑容一点没褪。萧容脸色微变,旋即转了回来。费燮是黄赞的高足,先前外放出去做个刺史,这才几年呢?就回来做了御史中丞,与先帝时的宠臣崔颖一边儿高了!

不,他做御史中丞可比崔颖厉害多了!崔颖是个有酷吏之名却只管审案子的人,等闲也不见他参过谁,费燮却是进士出身,真真下笔如刀。

刘湘道:“你早就知道了?”

“有邸报呀。”

“你也不先打听打听?”

梁玉道:“朝廷又不是我开的,我管这些做什么?”

“那你知道,他参了袁翼吗?”

“啥玩儿?”梁玉惊讶了,“这么有干劲儿吗?”

自从与桓岙有过一番交谈,梁玉开始用全新的眼光来看桓嶷,对朝局也有了更明晰的认识。她天生对这些敏感,已看出来桓嶷是要重做一个新的朝廷,黄赞就是他用来破局的。得用黄赞把局势变上一变,再用一个谁来重立一个“今上的规矩”,这事儿才算完。

费燮是黄赞的学生,拿来做御史中丞真是……人尽基用。

不过袁翼被参,梁玉现在还真不知道。

刘湘湘耸耸肩:“下笔忒狠。”严中和不大理会这些事,严家这方面的消息却不闭塞,刘湘湘一是担心妹夫崔颖跟费燮做同事会吃亏,二也是吃不大准这是一个什么兆头,索性不猜了,直接来找梁玉。

梁玉眨眨眼,问道:“参了什么?”

“帏薄不修。”

“啊?”

刘湘湘左右看看,道:“与妓女生子。还有些什么,都是乱七八糟的。”

“哇哦!”

刘湘湘气道:“你那是什么样子?哎,你的脾气是不是都随着生孩子交给孩子了?”

梁玉笑谓萧容:“前两年逢族里大祭,阿先回来说来看到了礼器没有看到礼。”萧容顾不得她爹的名讳,将这句话在心里翻了一遍,问道:“看来是迟早的事情了?”

“嗯呐。”

刘湘湘道:“万一这个费燮闹过了头,怎么办?”

梁玉道:“他不是还没闹过头吗?他是御史,该他管的他就得管呀。倒是你,怎么突然一惊一乍起来了?”

刘湘湘忧心忡忡:“他接下来会参谁呢?我们家那个,在……”她看了一眼萧容,“大理寺,办事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要是被参了,可怎么办呢?费燮可不止参了袁翼一个人呐!”刘湘湘扳着指头,又数出几个人名来。

几个人里,也有梁玉知道的,大部分都是她不知道的,虽然名字不熟,但是姓氏很熟悉,总脱不了那几家。梁玉问道:“是什么罪名呢?玩忽职守?不称职?”

刘湘湘苦着脸道:“差不多吧。”

那是得担心了,就严中和那性子,离了萧礼的眼,怕不得不干活偷溜出去玩儿?叫御史逮着了一抓一个准,他的上司、他的父亲都得跟着吃瓜落。梁玉想了一想,道:“我看还到不了他身上。”

刘湘湘问道:“真的?”

“还得过吏部、还得过政事堂,还要过圣人,想参个谁,先过这三关再说吧。我看费燮不会费这个功夫的。”

刘湘湘恨恨地咬牙,道:“就参了他吧!也叫他尝尝厉害,看还敢不敢胡乱混日子了!”

梁玉又劝了她几句,刘湘湘渐渐转过脸色来:“唉,我倒想他学你们一样,外放做一任地方官,看能不能学好些。可是……我怕他过不了圣人那一关。愁死了。”她本是无忧无虑的,严中和熬资历也熬到个五十岁也能混个差不多了,现在日子难熬了呀!看来还是要指望儿子了!

梁玉道:“他又不傻,且看看吧。”

刘湘湘想袁樵也还没有升职,问道:“你看,圣人是不是要留着过一阵儿再有些升降呢?”

梁玉道:“不知道。”

刘湘湘瞪她,梁玉道:“真不知道,没问过。这个不是问的事儿。”

刘湘湘长叹一声:“好吧,听天由命了。”反正严中和就是这个样子了,不好不坏的,不至于就成了个靶子。

梁玉反而来了兴趣,问道:“你还有什么消息不?”

刘湘湘一摊手:“没了,谁去管那些个?”跟她家无关的事儿,她也不大关心,关心了也没多大用处不是?又到了考核地方官的时候,严尚书是主管此事的人,但是有个桓嶷在那儿截胡,成天把县令、刺史给招哭了,严尚书近来小心得不得了,刘湘湘也打探不到更多的内幕。

梁玉道:“还是,甭管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刘湘湘留下一句:“别袁翼那儿找你们求情,你好先有个数儿。”就告辞离开了。梁玉将她送走,心道:开始了。

萧容心里没底,萧司空才休致,黄赞就动手了吗?圣人又是个什么意思呢?她不准,便小心地问梁玉:“阿家,是不是……有人要排斥异己了吗?”

梁玉摇摇头:“如果所参为真,是袁翼行为不检,那他该受罚。如果是假的,哪怕是御史,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总是有国法在的。”她心里有底,桓嶷总不能把朝廷上的人全都换了,他还得有人干活,干活的还不能全是新手,还得留下一批老实肯干,又或者聪明识明务的人来干事。

“只要大家别惹麻烦。”梁玉又加了一句,萧容默默记下了。

另一面,萧司空也对到访者说了类似的话“不要自乱阵脚”。

袁翼年纪不小了,被翻出点风流韵事来,好说不好听!这等人家素来标榜自己是正派人,被人说他私德不修,比说他愚蠢误国还要狠。袁翼自己也知道这事儿说不出口,挟妓出游是风雅之事,谢安就曾携妓入东山。可是没在外头有个孩子!更没被御史拿出来说!

这些位高权重的,“洁身自好”到不完全不沾染风流事的也不算特别的多,官面上的迎来送往还有个教坊司呢!

费燮未免有点小题大做。

且萧司空才退,黄赞的人就开始动手,这是挑衅还是圣人的授意的清算?好些人都吃准,又最担心这一点。

萧司空好容易安抚下了这些人,转头便对大长公主说:“天气冷了,我们去泡汤吧。”他都休致了,再叫这些人上门,那跟还在政事堂有什么区别?只有更糟!萧司空包袱款款,拖着老妻去泡汤,将偌大一个府邸都交给长子掌管,端得是潇洒。

萧礼站在旗杆下,目送父母乘车而去,自我解嘲:总算只是留给我一个黄赞,而不是一个老太尉。更可庆幸者,您没成了第二个太尉。

第二天,就面临了他独自当家以来的第一桩大事御史大夫裴喻,死了。

裴喻的年纪比萧司空还要大一点,萧司空休致,他一琢磨,也写了道乞骸骨的折子。大清早起来往宫里赶,一不留神就死了。一点停顿没打,折子还塞在他的袖子里呢。

聚在宫门外的大臣们眼睁睁看着他干净利落地走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在裴家仆人的惊恐的哭叫声中,才有人想到:接任的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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