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塔兰蒂的新娘是东区一位药商的女儿两人感情颇为不错还在海蒂的工坊附近购置了一座小房子。
婚礼算不上很奢华和庞大但也夹杂了各种温情感。
海蒂颇为大方的帮他添置了许多珠宝和绸缎婚戒日那天的新娘也可爱娇小如精灵一般。
大家在庆典上跳舞玩乐她看着也会有些唏嘘。
当初还是个小男孩的阿塔兰蒂居然也到了结婚的时候而且看起来也很幸福。
这几年里海蒂一直如同长姐一般悉心教导着他,男孩也聪慧又善良,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中世纪的教育实在是简单而又粗暴对待小孩无论年龄大小都颇为冷血。
教廷从圣经中断章取义认为人生来就是有罪的,儿童更是原罪的代表。
为了驱逐小孩身上的邪恶、顽劣,玩乐被不断禁止严厉的体罚也同样是合理合法的。
而且在牛津大学的教育课程里有一节毕业考试内容就是学会鞭挞。
德高望重的教师用银币雇佣少年,把他绑在柱子上供人练习鞭刑,足够熟练的人才能顺利毕业为老师。
他们感受不到爱,从小就要跟着做繁重的体力劳动而且可能受到不同程度的性侵。
相比之下,海蒂在过去几年里对待阿塔兰特的方式已经可以被称之为天使了。
她温柔而理性,遇到问题和错误也不会严厉训斥反而不断启迪着这个男孩学会独立思考和谨慎做事。
阿塔兰蒂从十三岁一直成长到了十八岁如今也温和而又智慧已经能够帮她处理好绝大部分的事务是非常优秀的管理者。
当年那个差点做个阉人歌手的男孩终于长大了,如今也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了。
当新郎拥吻新娘的时候,人们高声欢呼起来,开始随着音乐一起摇摆跳舞。
海蒂远远看着这些,有种年轻和苍老相互交杂的心态。
她确实越活越年轻了。
刚来的那几年可能还会老太太般的叹一口气,可在这年轻的身体里呆久了,也渐渐能够找到那种轻盈的状态。
如今的她已经到了二十五岁,人们虽然会议论她为什么还不结婚,但也不会有太恶劣的揣测。
看着那对新人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的时候,她也仿佛会被触动一些久未回顾的感情。
年轻真好啊。
阿塔兰蒂搬出去之后,庭院里更安静了许多,从前嘎嘎吱吱的提琴声也终于消失了。
海蒂的生意已经运行的颇为平稳,而且还借此结识了来自各国的商人和政要。
由于通讯工具的不发达,人们并不能意识到这位女商人和那位美第奇小姐的关系,但同样保持着敬畏与友好。
大概是忙了太久的缘故,她挑了一个晴光灿烂的日子,约列昂纳多一起出去划船。
整个意大利最重要的水系被称为波河priver,听起来如同是一个亲切的昵称。
两侧的鸢尾花都开的正好,还有水鸟立在枯枝上啄着羽毛。
列昂纳多划着船时唱起歌来,嗓音沉厚而又动听。
海蒂靠在船边看着碎金一般的粼粼光芒,又想起了前世的许多事。
她上一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仿佛拥有无限的活力与爱。
除了戏剧表演之外,她还学着去画画,去弹琴,去写诗。
“此刻,落日像狐狸潜入这国度,转瞬间点燃青草。”她扬起微笑念诵道:“你看见倾斜的塔中的美人了吗,在冰封的居民区像海蜇般漂浮。”
列昂纳多渐渐停下了歌声,划着木桨听她念诗。
她的咬字向来轻和而又温润,语调的控制也颇为精妙。
那悦耳的声线与诗歌一起流泻出来,与波河一样美。
海蒂沉浸在出神的状态里,白皙的手掌还在拨弄着水边旋转的落叶。
她又想起了一位美国女诗人的一首老诗,笑容也温柔了许多。
“有一种爱叫做一见钟情,突如其来,清醒而笃定。”
她的嗓音低沉而又有磁性,仿佛在娓娓道来一段故事一般。
“另有一种迟缓的爱,或许更美:暗暗的渴慕,淡淡的纠葛,若即若离,朦胧不明”
列昂纳多看着那靠在船边的她,眼神温柔里带着笑意。
阿塔兰蒂还是说对了一些事情。
在过去几个月里,他一直都不肯承认这些情感。
可在注视着她的时候,他的心就会如同烛火一般被点亮与燃烧。
这恐怕就是爱吧。
他在爱着她。
波河两岸的风景极好,还有农户在带着小孩钓鱼。
他们下船游览的时候,有个当过女佣的农妇忽然认出了达芬奇来,滔滔不绝的表示对他画作的欣赏,还给了他们一大杯的麦芽酒和新烤的小鱼。
农夫显然也听闻过他的名字,有些激动的把自己的小儿子拽了过来。
“先生,请问您的画坊上还缺学徒吗?!”他扬高了声音道:“我这儿子虽然年纪小了一点,但帮着提水桶都成!”
海蒂下意识的看向这个三四岁的男孩,注意到了他胳膊上泛青的伤痕。
小男孩的看起来天真无邪,皮肤白皙头发微卷,模样好像是壁画上的天使降临人间了一般。
如果他没有穿着这样破破烂烂的衣服,又或者是手肘和小腿上没有被荆条抽过的痕迹,本应更可爱一些。
这个年代没有童工之分,人们都在艰难的讨着生活。
这孩子留在这里,只会继续磕磕绊绊的帮着做农活,还免不了被亲生父母狠揍一顿。
海蒂叹了一口气,与列昂纳多对视了一眼。
对方有些犹豫,却还是答应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怯生生的看着他们,眼神水汪汪的如同幼鸟一般。
“达达奥伦诺。”
海蒂点了点头,又问了这农夫的名字,得知他是附近葡萄庄园里的租户。
那妇人得知家里少了一张吃饭的口,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农夫也连连道谢,还送了他们一条新钓上来的梭鱼。
在回去的路上,海蒂还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感觉有点像一家三口了?
小男孩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不用睡在谷堆旁,还能分到自己的卧室和床,看起来窘迫又有些不好意思。
海蒂语气温和的教他大概的常识,以及嘱咐他不用做什么农活,每天帮她买一些水果或者鲜花就好。
“好好的。”小男孩昂头道:“谢谢你!”
达芬奇其实严格意义上,并没有成立一个私人的画坊。
他仍旧住在侧院,作为被美第奇雇佣的画家。
在这个学徒制盛行的时代,包括他自己都是在老师的工坊里帮着忙慢慢长大,只不过有上过学,懂的如何写字和阅读而已。
这个小男孩渐渐变得活泼又开朗,还会主动帮他递画笔和刮刀,凑在旁边看他如何画画。
有时候达芬奇看着他的时候,会想到小时候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即使在祖父和祖母面前也不会被拥抱和夸赞。
唯一充满温暖的人,是他的叔叔他带着自己玩乐和学习,实在是亲切而又善良。
如今遇到这个小男孩的时候,从前和叔叔相处的愉快感觉仿佛也渐渐回来了。
达芬奇从前并不能理解海蒂为什么会对阿塔兰蒂温和而平等,在他打翻玻璃皿时也不会恶狠狠的鞭打叱责。
但当他开始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这个小孩的时候,内心也会有种被治愈的安宁感。
达奥伦诺如今已经四岁有余,学什么东西都很快。
海蒂试过如教导阿塔兰蒂一般让他学习认字和看书,可惜小孩子总是注意力不集中,眼睛始终盯着她的羽毛笔。
她不多要求,转而去研究其他的事情。
由于暂时没有订单的缘故,达芬奇空闲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
他会陪着她一起逛古董市场,挑选镶嵌着红宝石的卷草纹鎏金钢笔。
也会随手采一束路边的野雏菊,给她编制一个大小正好的花环。
如今经济来源渐渐稳定,青霉素带的不多但也够用,海蒂渐渐有闲工夫去找各种乐子。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达芬奇那些手稿里妙不可言的各种设计。
“le还愿意给我看看你的手稿吗?”
青年怔了一下,很快地就取了一部分拿了过来。
海蒂坐在了他的身边,开始专心翻阅的里面的插图和解说。
达芬奇注视着她垂落的黑发与长睫,呼吸也放轻了一些。
海蒂看到了许多有趣的东西桥梁、枪炮、温度计、机器人一般的奇怪生物,还有飞行器。
“这个”她指着这个如同长着蝙蝠翅膀一般的自行车道:“是用来飞行的吗?”
达芬奇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插图上,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想的是,如果通过踩踏脚板让翅膀上下扇动,人就可以飞到天上了。”
海蒂噗嗤一笑,摇头道:“这恐怕是不能成立的。”
人的自重会成为最大的阻力,何况翅膀的材料也不可能是什么寻常的亚麻布。
“不过,”她转头看向他,笑着眨了眨眼睛:“我可以做一个类似的东西给你看。”
她曾经的交往者之一,便是飞机的设计师。
对方试图改良飞机的性能,但始终认为机翼应该是被一劈两半的椭圆形因为从前的老设计稿都是这样的。
“不”当时的她反问道:“你认为鸟儿的翅膀是这样横放的吗?”
海鸥也好,知更鸟也好,它们翅膀既是弧形的,又是向后摆的。
那时候人们还不知道什么叫空气动力学,对许多东西的认知都停留在初步阶段。
可事实证明,她的这个看法是对的
机翼在她的这句话下被设计成的设计,速度和燃料的消耗程度也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海蒂拿来纸稿,想要给他解释其中具体的原理。
“哎我的笔呢?”
2
她有摆放好所有东西的习惯,而且对归纳和整理也颇有一套。
那支他们在古董市场里淘来的红宝石钢笔,应该就放在这桐木小盒子里才对。
但盒子里还放着其他几根钢笔,唯独不见他送给她的那一根。
海蒂下意识地拨弄了一下盒子里的其他钢笔,又开始掀开桌面上的小报和书本翻找,那支笔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完全没有任何痕迹。
“是不是上次带出去了?”达芬奇起身帮她找角落和柜底里有没有,疑惑道:“我昨天还看见了它来着?”
“不,我不会随便带这东西出门。”
它可值四十个金币呢。
海蒂叹了一口气,心想可能是自己忙忘记了,摆了摆手道:“也许过两天德乔整理屋子的时候就有了,不要紧的。”
她抽出另一根笔,给他展示滑翔翼的设计,以及小飞机的构造。
plane这个词在古拉丁文里的意思,是使光滑,亦有刨床的意思。
海蒂强行把它与飞行器关联在一起,然后跟他解释动力和重量的关系。
“如果是那种踩踏的工具,翅膀挥动产生的力量不足以把人举起来,更不可能举起高空。”海蒂解释道:“除非换上更加强韧和舒张的翅膀,但那样的话,只有大力士才能完成这个行为了。”
“而大力士本身的重量也会增加。”
“对。”她抿了一口橘子汁,在旁边开始画涂鸦一般的草稿。
“我不明白鸟为什么可以飞起来?”
“因为”海蒂怔了一下,提议道:“要不我们去解剖一只鸟儿看看吧。”
达芬奇忍不住笑了起来:“好。”
他们买了一只鸽子,比较体贴的让它直接断头,然后开始剥掉羽毛,在下午的阳光下处置它的内脏和皮肉。
小男孩抱着花束和报纸回来,乖巧的向院子里的他们两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达奥伦诺。”海蒂低下头来,给他看鸟类的内部构造:“你看,没有直肠,不用储存粪便,这是减轻重量的方式之一。”
“还有骨骼”达芬奇隐约发现了什么。
他剥下来两节骨头,掂了掂又切开来看:“好像里面是中空的?”
除了修长的披毛以外,他们辨认出了气囊和肺的存在。
海蒂在旁边记了一些笔记,顺手撕了一张纸折成纸飞机,示意他看向这里。
她找准了风向和角度,将那小三角般的纸飞机送到了空中
那折纸便如同鸟儿一般辗转漫游,而且还在空中打了两个转。
“这是怎么做到的”达芬奇露出惊喜的表情:“可以教我吗?”
海蒂低头又撕了两张纸,教他怎么折叠出机翼和机身出来。
“而且如果机翼被揉成圆筒般的形状,飞行的方式也会改变。”
男人专心致志的学着她弯折痕迹,不一会儿也叠出一样的作品来。
他扬高了手让它遥遥飞走,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海蒂侧头看着他,忽然有了更好的主意。
“如果我们找到轻薄的木板还有皮筋的话”她飞快的拉着他去洗手:“我们可以造出能飞更高更快的作品出来。”
这种材料估计要去杂货市场里才能找到。
海蒂和他交谈着如何储存动能和设计机翼,一路走近了人声鼎沸的杂货市场。
妇女们围在大筐旁兜售着海鲜,小贩在叫卖着蜂蜜和糖浆。
还有人在表演戏法,摊位上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让人目不暇接。
皮筋应该用牛皮还是牛蹄筋呢她想到的是那些小孩做的航模,不断寻找着类似的材料。
列昂纳多也大概知道她想做些什么,跟着在旁边寻找。
他看到各种木戒指和银戒指,还有鎏金的,镶嵌着红宝石的一根钢笔。
列昂纳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绝对不是另外一根,上面的磨痕都熟悉可见。
小贩露出狡猾的笑容,神神秘秘道:“这是我今天捡到的最大的便宜有个小孩儿说他在路边捡到了这个,拿五枚金币就卖给了我。”
“捡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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