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彦哲心疼了。
“你要见她,我们明早便去。”
冬玙哭了半宿,第二天起床时,整双眼框都是红肿的。他心里生父亲的气,气父亲这样对母亲,便半宿都没跟欧彦哲说话,一直憋到进了蓝氏大庄园。
这是冬玙第一次来,他从不知道母亲住在这样一个温情而古意的地方。
他探身从车窗里打量着,眼睛亮亮的,看过塔湖,看过错落的小别馆,看过蓊郁的树丛,对一切都感到新奇和喜爱。
欧彦哲已有几年没来过这里了,自那一晚决裂,时间便恍若被割断,唯有故地重游,才能无限次重组那段记忆。
他吁了口气,将鼻梁的眼镜摘下。
那件事,终是他对她不起。那时一念之差,造成眼下这样的局面。祖父在世时,曾说他慧极情薄,祖母不爱听这话,只说他自小理智冷静。他少有动情动心,也未觉有什么不好,直到遇上蓝清川。他少时求学玛格丽特学府,在最年轻最宽快的年纪遇到这个东方的姑娘。他不相信一见钟情,一面之缘下也无可能全然被她吸引,他一贯理智,也并不在意皮面。他看到这姑娘,只觉得她一双眼生得太好,是吸引人的清湛剔透。其余的,倒也记不太清了。那时候,只留一个印象,蓝氏的这个小继承人还算不错。后来再见面,那一眼的缘分,只模糊记得某些片段,而她已全然忘记。
人们说他们天生一对,他心里清楚,这是极差劲的恭维。祖母为了寻一个可意的费尽眼力心思,总要寻最好的配他。老人家向来倨傲,认为她的孙子值得世上最好的姑娘。她务必要聪慧明顺,家世赫赫,性子柔婉且坚硬,有着千般好万般好。欧彦哲那时失笑,他找不到这样的姑娘,且是找着了,那姑娘也看不上这尘下的欧彦哲。祖母怒,气其随意不争。他自认为姻缘之事,无非锦上添花,似有可无,且不大看上利益捆绑,福荫之谈。奈何祖母愁煞金发,他却娶了个东方的姑娘。祖母负气,一不满这姑娘姓了蓝,二不满蓝姑娘身骨薄弱心不愿。老太太倨傲又苛刻,那么多挑剔的条件,只一样万万不可松口,这将来的妻子定定是要爱他敬他的,这才是婚姻。老夫人冠冕之言张口即来,但这条件全然是一个老人的私心。这是我最爱重的孙子,我希望别人也能一样爱重他,珍惜他,护着他。
欧彦哲偏偏挑中了蓝清川,他既不爱她,她也并不爱他,倒是成了个笑话,还是他一手促成的。要问他为何,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无非是那一眼的缘分,那一眼的中意。倒是紧要的家族利系,反成了附赠。他对蓝氏不失好感,很大原因一部分来自他的母亲家族连氏。亚裔家族向来神秘又精致,独特而清卓。若说为家族添附多大的利益好处,他倒是未曾经心,只单看重了一个人而已。婚姻于他实在是可有可无,他选了最顺眼的那个,免了许多扼杀于萌芽的麻烦事,况且那时,他确是到了结婚的年纪,实是再拖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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