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三年前的赵云澜,当此情景,他多半会想起千年前某位文艺女青年笔下的名句:刚巧赶上了,惟有轻轻地问一句:“噢,你也在这里吗?”
可如今的赵局不是当年的赵处,那点游戏人生的文艺腔被风刀霜剑磨去一点,被生离死别磨去一点,被镇魂灯里不死不活的岁月磨去一点,再被一次又一次的破而后立磨去一点,已经形销骨立。
只剩一点牵挂住神魂的念想与羁绊,岌岌可危地吊在那儿,好歹不致让他落到行尸走肉的地步。
折磨赵局一整天的人猝不及防地露了脸,就好比一道闪电当空直落,不偏不倚正中红心,把赵云澜装了满脑子的千头万绪直接劈成空白。
没等他从满地狼藉中扒拉出自己该说的话,那人看清是他,先一步反应过来他一转身,飞快地闪出小巷尽头,眨眼没了踪迹。
刹那间,赵云澜不及细想,本能地拔腿追了上去,满心的百感交集和五味陈杂落不着发泄的出口,只能化成一句言简意赅的:卧槽!
冬日的龙城太阳下山的早,六点多钟,暮色已经锅底一般地罩住整片城区。曲里拐弯的小巷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追逐而过,前面那人脚步不算快,胜在对地形熟悉,他往小巷暗道里一穿一插,眨眼就能甩开好大一段距离。
眼看要跟丢了人,追在后面的赵云澜终于忍无可忍,运足中气大吼一声:“你给我站住!”
那人微微一震,然而旋即,他非但没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赵云澜:“让你站住,听不懂人话吗沈巍!”
就在这时,那人已经跑到小巷尽头,只要纵身一跃,就能投入黑暗,将所有形迹隐匿干净。
可那句话里不知藏着什么魔咒,让他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一只手艰难地撑住矮墙,微微佝偻起肩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面前望而止步。
他停了下来,赵云澜也紧跟着停下。他喘了两口气,慢慢往前走去,脚步放得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得格外的轻,生怕动静大一点就惊跑了什么似的。
“我知道是你,”赵云澜静静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但你回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那人扶着矮墙的手陡然抓紧,手背上暴起凌厉的青筋,几乎撑破枯槁的皮肤。
那个瞬间,赵云澜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劈两半,一半心跳得飞快,恨不能将胸口破出一个大洞,浑身血液犹如沸腾,不管不顾地冲上大脑,将理智挤压得只剩薄薄一层,不多不少,刚好放下那个微微战栗的身影。
他的话音却十分平和,有种舒缓的催眠效果,像是跟他分享同一具身体的二重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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