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扒掉沈巍马甲之前,赵云澜一直觉得,他和黑袍使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
他们俩都见识过这个世界最黑暗的一面,应对的方式却截然不同赵局选择把这世界的恶意当成一个恶劣的玩笑,以游戏人生的视角为自己披上一层铠甲,因为无所在意,所以无可撼动。
他对沈巍说,自己“五行缺爱”,这不是随便说说的,在赵云澜看来,“爱”这个字眼往往和“责任”“担当”之类挂钩,太过沉重,不适合他七彩肥皂泡一样,马不停蹄而又尘嚣四起的人生。
而黑袍使,他选择把所有的恶意默不作声地扛上肩头,一个人在深渊里负重逆行,用自己并不厚重的背脊将黑暗挡在人间之外。
他背负的担子太重,以至于那副骨肉单薄的肩膀总是微微佝偻着,仿佛一盘太平盛世沉甸甸地压在上头,让他顾此失彼,难以松懈。
与沈巍的相遇,往赵云澜没着没落的肩膀上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他轻飘飘的双脚结结实实地落了地,从此在红尘中打滚,一步一个趔趄。与此同时,一股不容分说的力量将黑袍使从深渊里拉出来,扒掉那层掩人耳目的伪装,让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看清楚,那冰冷而不近人情的黑袍下,一样是温热的血肉之躯。
比如现在。
卧室里异乎寻常的安静,赵云澜甚至能听见沈巍平稳有规律的呼吸声。他半撑起上身,试探着唤了声:“黑老哥?”
沈巍没有回答,似乎已经睡沉了。
赵云澜于是躺了回去,悄悄伸过一只胳膊,将沈巍往怀里扒拉了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为零,一把呼吸尽数撒在沈巍后脖领子里。
黑暗中,沈巍忽然睁开眼,目光一派清明,毫无睡意。
不过很快,他又重新闭上眼,快到那一瞬的清醒仿佛只是错觉,连与他咫尺之遥的赵云澜也没察觉到异样。
赵局的手掌轻轻贴住沈巍胸口,掌心感受到起伏的搏动,他忍不住想:要是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赵云澜,沈巍会怎么样呢?他的神识也许还在虫洞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寻不着出口,也找不到归路。
又或许,他会一直披着那身冷冰冰的黑袍,一个人在海星和地星之间行走,受人敬畏遭人憎恨,却唯独没人愿意掀开那身袍子,看看里面藏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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