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转瞬即逝,能在时光的星河中捞起一星半点的人纵使不能震古烁今,也能流芳数世。不济些的,最后也能只留下数间寺庙、石像以示纪念与缅怀。
而丝子就属于那种完全抓不住时机的典范,他正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城外的曹军已经快驻扎了两个月了,这是才吕布失败的开始。
如果他能出城迎战,率骑兵截断曹军粮道下邳之战胜负还不好说,可惜连续的两次出城机会,一次用来求援,一次用来送人,仅仅是为了任务本身,完全没有目的性。
错失了两次时机的吕布与胜利失之交臂。事实上,吕布的确是空有一身武力,做个大将还行,想要割据一方还是没那个本事。
前部下郝萌受袁术挑拨叛乱陈宫同谋,这是他无法听信陈宫计谋的开始。随后陈宫建议出城迎战,即使不用,变通一下让高顺代替自己出战不就行了。自己的手下没一个能够重用,最后还是听了妻子的建议,还去找个差点弄死自己的人求援。
还有人问张辽,呃……这时候他还不出名呢。
对了,好像听人说等会吕布要开会,丝子迅速的套上衣服,盘起头发。一个多月的生活让他完全的适应了古代,整天没啥事儿,裤裆下面凉飕飕的,伙食不是很好,大家身上体味都很浓,没有手机电脑,就这样而已。
才进门丝子就听到吕布和陈宫等人在激烈的讨论。
“……万不得降。”
“操挖渠,欲引水灌城,不如早降于明公。汝等莫要多言,孤意已决。”
“将军神威,亦有袁术、张杨相助,如虎添翼,曹军势頽,不可挡也。”王楷也来插话。
“明公劝降,以吾之力借明公之威,假以时日无人敌也。”
“逆贼曹操,何等明公!而今献降,便如以卵击石,岂能自保?今降亦死,力战亦死,皆死,不若死战,古有项羽破釜沉舟,今放手一搏胜负由未可知!”
陈宫指着吕布几乎是吼出来的,平日里即使吕布从来不听其言,也没见他怎么生气。据记载,陈宫一共有三次情感的爆发,分别为捉放操的大喜和惊惧以及这最后一次的大悲。温润如玉的陈宫终是看透了曹操的本质,逆贼曹操,如何称得上明公。
被荀攸断言有智而迟的陈宫看清曹操的为人花了八年,而王佐之才机鉴先识阅人无数的荀彧穷尽一生都无法看透他的主公,落得郁郁而终。
有句话说的好,大喜大悲可以看清自己,大起大落可以看清朋友,每个人都是在这个过程中走向成熟。既然成熟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向来也是悲伤的。
虽然丝子没听清楚陈宫的文言文,但是大意就是现在出城迎击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再等下去真的引水灌城就不攻自破了。
有智而迟的意思大约就是反应慢,原话是荀攸当初,不对,就在城外。他的意思是陈宫有智谋,看东西很透彻但是需要思考很久才能拟订计划,而且即使有,吕布也不见得用。
“将士死战以至于此,若降,岂能服众,吾心不甘啊。”见势不妙,丝子赶紧跟了一句。
现在的主动权已经在曹操手里了,吕布军即使出城迎战也得先派人抬木板把壕沟给铺平了。城里人心惶惶的,吕布也是一心为了活命,怎能得胜。
就这样又是过了一个月,说的有些简单,但是这个月甚是难熬。
在一天夜里,睡梦中的丝子听到了海浪声,闻声丝子便想起身上个厕所。还模模糊糊在睡梦中的丝子便被沂水和泗水冲走了,慌乱中的丝子就这么尿了一裤子。
连降大雨致使水淹城市的情况丝子都没经历过,尚且是半夜里被大水卷走。被水淹没不知所措的丝子甚至还来不及尴尬刚刚尿了一裤子,就被连连灌了好几口水。
周遭很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零星的几点月光说明了现在并不是白天。只一瞬,房屋便被洪流冲垮。
根本没有什么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啥的桥段。还没清醒的丝子顺应求生的本能开始挣扎,黑暗中丝子手脚并用,慌乱的溺水者总希望能抓住些什么,只可惜洪水太湍急,丝子就如同大海里面的一条小鱼,本能的胡乱挥舞着双臂除了加速耗尽他的体力外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益处。
丝子只觉得眼睛被水冲进了沙子,干涩且刺的生疼,耳朵里面也全是水,因为呛了很多口水,肚子有点撑,脑袋涨的难受。眼不能视,耳朵里只有水花咕噜咕噜的声音,平时的涓涓细流犹如愤怒的天神肆意的摆弄着丝子。对死亡本能的恐惧与抗拒让他更加奋力的挣扎,却被身后一个浪花再次掀入水中,河水无时不刻的推搡、试图将他拍入水底使丝子失去理智,终于在他再次露头的时候又被一个迎面的猛烈浪花击中,浊水争先恐后的涌进了他的眼睛、鼻腔、嘴巴和耳朵。
在他想吐的瞬间鼻子又吸进了一口河水,顺着鼻腔进入喉咙的浊水击垮了丝子最后的一丝精神。溺水的丝子抑制不住的开始呕吐,并不间断的从鼻子或是口中吸入浊水,随后窒息缺氧的他渐渐的停止了挣扎,失去意识的他被洪水冲的不知去向。
而此时此刻,落难者可远远不止他一个人,而是这一整个城池。至此,固若金汤的下邳城,满城金汤。
急流吞噬了所有的哭喊声、求救声,在这个夜里,这个城里,无人幸免。
……
丝子从睡梦中惊醒,自打水淹下邳以来,他就没睡过安稳觉。砖块与他的背后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粗布,现在已经入了深秋,睡在屋顶上的丝子被海风吹的一激灵,整个城池一片汪洋大海,所以说这吹的是海风也算是合情合理。
几天前前的繁荣景象如今仅尽数几个屋檐而已,每家每户在活着的人都在房顶上暂且住着,丝子松开绑在身上的绳子,小心翼翼的沿着房檐往悬山爬,然后一手抓着悬山,一手握住悬鱼。比起昨天又退了一个手掌长度的水位,丝子稳住重心,吃力的坐在屋子的正脊上。这些天,他已经见了几个不小心掉入水中,然后热病死了。
丝子来了尿意,他把袍子往后撩开,就像是坐在马桶上面一样,直接尿了出来。现在这个时候大家能活着就不错了,也没这么多讲究,当然在三国时期,即使没来这场洪水,大家也都不怎么讲究。稍微害臊一点的姑娘家,可能会撩起衣服,把下身探入水中解决,但一般人多是解手时捂着脸,别看见这时候的我的意思。当然这类人很少,一般娇弱温婉的女子三天前就死了。
入眼是卷着黄土的沙流,只剩屋檐的房屋。秋风呜呜的吹,幸存者相互依偎缩成一团,时不时会闻到若有若无的哭声,可能是触景生情的悲痛,也有可能是游过的浮尸是自己的家属。
此等荒凉的景象并没有给丝子带来太大的情绪波动,他饿了……很饿的那种。再次平躺下来,用绳子绑住自己,不至于稍有不慎跌入水中。这个时期的房子大多是硬山式和悬山式的屋顶,没有平坦的地方可言,很多人半夜里翻个身一不小心就会顺着青瓦滚入水中丢了性命。
史书上的记载仅是后人考据后的寥寥数笔,置于亲历者却又是另一番感受。一回想起大水淹城的那一夜,丝子还是一阵后怕。失去意识的他被河流冲走后幸运的挂在了这户人家的屋檐上,那些不幸的,正漂浮在水面上,或被捞起成为了腹中食。
努力不去想这些,他靠在房屋的正脊上,佝偻着腰蜷缩起来减轻胃里的疼痛,那是火烧一样的感觉。分泌出来的胃酸灼烧着他的神经,他摊在青瓦上,手死命的按着肚子。
似乎是幻觉,他听到了有人进食的声音,胃里开始咕噜咕噜的叫,唾液大量的溢出,胃部肌肉不住的颤抖像是催命一般。
好歹是个穿越者,没想到竟然要被饿死了。
可能是动脑子都会耗费体力,丝子已经是心无杂念的瘫在哪里了,像是一条死鱼。
还是睡一会吧……
满桌子的菜映入眼帘,看着就令人口舌生津。
丝子夹着一块五花肉,没咬两口就咽了下去。红烧肉芳香四溢,筷子只轻轻一触,便溢出了大量油脂,红肉白脂浓油赤酱,只一抿,酥懒的肉与汁水便化在口中。
他抓起一块大骨,可能是猪大腿的骨头,更纤细一点。剥下煮的透烂的肉丝塞在嘴中,大骨的一侧已被菜刀断开,只一嘬,他只觉得整个魂都要飘起来了。食髓知味,那比汤汁浓腻,比肉质鲜香的滋味。他厚重的喘着气,在缸里又抽出一根骨头,这根骨头有手臂一样长短,再吸,魂都要飘到九霄云外。
怎样的厨师才能烧出这么好吃的菜,丝子继续吃着那根骨头,皮肉似羊,但却没有膻味,他抓着那根羊骨继续在缸里挑挑拣拣。吃了有近半个钟头,只觉得腮帮子都软了,这肉比狗香,比羊嫩,比牛肉细,比猪肉瘦。
坐着喘了好一会,定了定神,觉得口干舌燥,只想继续吃肉喝汤。他端起缸来喝汤,灌了几口,肉缸猛的砸在桌上,随后汤底浮上来了一只眼珠。
这眼珠浮着晃悠晃悠的,瞳孔盯着他看。这眼珠子比猪羊牛的小,像是狗眼,甚是渗人。丝子看着眼熟,觉得那边见过这眼珠子,越看越眼熟。他抹了一把汗,汗水被擦进了眼睛,刺的有点疼。
他摸了摸眼珠,又看着汤盆里的眼珠,心猛地一揪。
丝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从梦中惊醒。他惶恐的流着泪,干呕。许久没有进食,胃里空空如也的丝子只吐了一点酸水出来,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流泪,似乎在思考什么。
食人,这种禁忌中的禁忌,他曾经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如今大脑竟然做了一个梦告诉他:吃人,不吃就死。
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本能,是野性。但是“常识”这个约定俗成的东西却束缚着他的人性。
什么常识?
人不能吃人。
这是底线,无论是道德还是法律,都规定人不能吃人。
为什么不能吃人?
人吃人容易染病,而尸体更容易病毒的温床,比如著名的“库鲁病”就是这么来的。
人类恐惧死亡,所以也会害怕死人的尸体,所以才不会去吃?
还是道德问题?什么道德?吃人不道德?道德是人与人之间行为的准则和规范,但是他们不是现代人啊,他们不也吃人吗?他们没有这样的准则啊。
既然是这样,那么也没有什么违法的说法了,现在都不是中国,也没有什么宪法。
那么可以吃吧?
再说我也只是为了活命而已,这种事情,能算吃人么?
只是死人,又不是活人,既然死了,那么吃掉也没关系吧?
吃吧,吃啊,吃吧,仿佛无数人在丝子耳畔低语。
如果这么吃了人肉,和畜生有什么区别。丝子用尽浑身力气狠狠的扇了自己巴掌。我都在想什么呢,他抹掉了额头上的汗后放在嘴边吮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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