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高阁上,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窈窕身影伫立着,遥望着远方。

飘散的雪花吹落在黑色的斗篷上,仿佛是给一尊石像染上了岁月的风霜。

“果然是你。”一条俊逸的身姿伴着飞雪而来,那清朗的声音穿过朵朵雪花落在眼前人的身上。

那人身形未动,只是那被斗篷遮住的脸颊上有了让人难以觉察的微动。

风雪依旧,沉默依旧。

“我以为曾经的娑月公主早已消失在世间了。”来人慢慢走近,在离对方两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我以为曾经的九王爷只会赏花弄月,果然当上了丞相后能力过人,竟然轻易便找到了我的踪迹。”沙哑的声音,冷漠的语调,仿若是有人从脖颈后塞了一把冰凉的雪团般,让人全身上下凉了个透彻。

“四皇姐。”北宫衡定眼望着眼前的人散发着熟悉的陌生感,一字一字叫着这个久远的称呼,试图能让他们周遭的温度回升半分。

那女子转过头,斗篷下一张微微翘起的红唇耀眼夺目,柳眉下的长眸中似乎有火焰在熊熊燃烧,那沐浴了岁月的苍白容颜在这风雪中显得越发艳绝凌厉。

朱唇轻启,却是一声挟着恨意的冷笑,“呵,我可不是你口中的四皇姐。”

北宫衡面怀感伤之色,“不管你的身世如何,不管其他人如何作想,我始终当你是我的四皇姐。”

虽然北宫衡与娑月并无过密的交往,但关于娑月的事情,他也是略知一二,只是当初他也无力助她脱离困境。

在他看来,不论娑月身世如何,她都只是一个被迫背上上一代恩怨与谴责的无辜之人。

娑月眼中窜起更高的怒火,仿佛随时能将人燃烧殆尽,融化这片飞雪。

“事到如今也不必说些无谓之词,在我眼中,你与其他北宫氏的人并无不同。”

北宫衡转过头,望向远方,看纷飞的雪花一点点染白着这个世界。

“所以如今你是为了向北宫一族复仇而来,是吗?”北宫衡语气淡淡,不似疑问更似自言自语。

“哈哈,复仇?北宫氏带给我的痛苦岂是单单靠复仇便能抹灭的”娑月闻言悲怆地大笑道。

“亏欠你的是北宫氏一族,可你现在所做的是在毁灭两国千万百姓。”

自那日在见到南荣王后,听到了娑月二字,又想起此前种种事情,北宫衡便更加确信,长歌口中所说的荣王身边神秘女子便是娑月。

而将起的战火恐怕也是娑月从中挑拨,北宫衡不得不亲自暗中调查,一路跟踪至此,希望能一挽眼前两国的危机。

娑月突然换了轻松的语气,“你是说两国的战事吗?这可是南荣王所做的决定。”

“你敢说与你毫无关系吗?”北宫衡垂眸轻声道。

“男人生来便爱权势,爱美人,更何况是南荣王这样坐拥一方的王者呢?只要败了扶摇国,便能一统天下,从此恢复到如从前那样的太平盛世。改朝换代,历来便是常事,北宫氏覆灭,南荣氏称霸,这天下也不是非要你们北宫氏统治才可,而是你们的北宫氏的荣耀要依赖掌管天下。”

北宫衡长叹一声,沉沉道:“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但是换了南荣氏称王这天下便能永享太平了吗?”

“不试试又怎能知道?”

“可如今这世上除了北宫氏,南荣氏,恐怕也不止这些男人爱权势。”北宫衡眼前又浮现了那张少女的面容,那张与眼前人眉眼有几分相似的脸庞。

“丞相大人似乎是话中有话。”娑月以为北宫衡所指之人是自己,于是弯起嘴角笑道。

“你曾经远嫁边陲小国,可是不到两年却返回宫中,虽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不知皇姐当时是否有子嗣留在人间。”北宫衡说罢,转头盯着一动不动的娑月。

那少女的眼神明明与四皇姐的眼神别无二致,当初在扶摇国之时,他只觉得那少女有几分熟悉之感,但却并未多做联想,如今想来,一切的困惑便能迎刃而解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娑月闻言转头,眼里的火焰尽散,像是一阵暖风吹开了冻结千年的积雪。

看到娑月终于有了波澜的面容,北宫衡长舒了一口气,“如今扶摇国已成敌国,那敌国的皇后也自然是敌人,如今扶摇国的皇上不在宫中,望到时楠康国的大军占领扶摇国时,四皇姐能不要后悔,就如同当初善图国被攻破时善图王被杀那时。”

当年娑月公主远嫁善图国,不知缘由地回宫,后来先皇攻打善图国,也未见娑月公主出面求情,善图王亡故,也未见娑月公主垂泪。

到底也没人知道,娑月公主到底与善图王之间是否存有感情,所以外人皆道娑月公主是个铁石心肠的恶毒女人。

娑月沉默了片刻,神情舒展,风轻云淡道:“当年攻打善图国也是大皇兄的主意,而我也不是善图国的人,为何要感到后悔,如今只不过是区区一个皇后,与我何干,我又为何要后悔?”

北宫衡不再辩驳,“既然四皇姐已经坚定了心意,那我就不再多言,皇姐保重。”

说罢,北宫衡挥袖离去,满目飘雪渐渐模糊了北宫衡离去的背影。

娑月收回自己的视线,揭下头上的帽子,望着逐渐浓密的大雪,雪花飞舞,恍若那时玉兰花在月下簌簌飘落。

凉夏月明,宫闱深处,舞姿轻盈妙曼,

“看,娑月公主又在起舞了,真美啊。”远处廊下路过的宫女悄声艳羡叹道。

另一人道:“毕竟那可是娑月公主,是宫中独一无二如明月珍珠般的四公主。”

而此时还有另外一个身影从御书房出来,在暗处也瞧见了惊为天人的舞姿,人动心亦动。

明月依旧,玉兰飘芳,清歌宛转间带了几分惆怅。

“听说了吗,娑月公主不是皇上亲生的。”

“没想到惜花夫人竟然这般不知廉耻,与外人私通。”

那时明月隐,玉兰簌簌凋落,月下舞与清歌不再。

“惜花夫人畏罪自杀了。”惜花夫人的死讯传遍了宫闱。

“啧啧,做了这样的事,死不足惜,皇上仁慈,竟然留下了娑月公主。”

是夜无月,独坐树下,酒入愁肠,更添悲切,周遭恶语流言萦绕不绝。

“竟然还能理所当然地呆在这里,真是不要脸,和她那下贱的母亲一样。”

“听说她还勾引太子,妄想攀上太子恢复往日的荣耀,真是无耻放浪。”

“反正皇上也将她不再放在眼里,咱们以后也不必把她当主子看。”

无月无星,漆黑的宫中却处处装饰着那刺目的红色,压抑得人心口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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