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卫将领把沾着滚烫热血的剑从村长后背中拔出,一步步走向那个孩子。后者已经跑不动了,只能坐在地上不停地摇头。吕讷似乎终于良心发现,提前命令士兵向前进发,让将领解决完后再跟上来。

离开村庄后,前方的路途变得顺畅许多。不少村镇已经空无一人,他们还有些自知之明,早就寻找就近的堡垒前去避难,不过还有些许过惯了安逸生活的居民不知道逃跑。吕讷料想这群人迟早也会为自己的迟钝付出代价,杀了也就杀了,只有快要接近歇黎湖的几个村落被他赦免了,因为到了这个距离,就算有人向其它堡垒的守卫通报,也来不及前去支援了。

歇黎湖面积不大,形状如同展翅的飞鸟。无论四季,歇黎湖的湖水都如翡翠一般碧绿,天鹅在湖面嬉戏,它们从不畏惧人类,就和前几个村子的村民一样,面对一排排威武可怕的士兵,它们也还是如往常般弯曲脖子,伸到翅膀下整理自己的羽毛。

和洁白的天鹅站在一起的吕讷仿佛融入了湖畔美景,他探出修长的手指与天鹅互动,这群温柔的生物将吕讷视为自己的同类,围绕在他身边。吕讷生来就非常人,见到这般情景的法卫人更是确认了内心的想法,早前被屠杀的村子里说不定真的有奸细。

终于欣赏到歇黎湖景色的吕讷心情大好。即使是在圣主的日子里,吕讷也只来过这里几次,而后他央求父亲带他去,伊斯滕都以公务繁忙拒绝了。吕讷心中愤恨,他哪里不知道伊斯滕是忙着和图道尔一起出去寻女人。

法卫部队连夜向歇黎堡垒进发,行进路线是笔直的,斥候前往堡垒探得情报后就立即折返,轻易就能找到陛下。

“图道尔将军正在率军进攻堡垒。”斥候说道,“情况不容乐观,我退出战场的时候,将军正在组织撤退。”

吕讷挥了挥手,这时又一名斥候回来了,先前的那一位吃了一惊,连他都不知道还有别人也得到了相同的任务。

这一位斥候带回了截然相反的情报:“图道尔将军大胜守军!出城对抗的圣主士兵溃不成军,逃回堡垒里了。”

吕讷点头后又挥了挥手,让他们继续出发,为他带回最新的情报。

随着法卫部队的前进,战报反馈的间隔越来越短,但是都有规律可循:图道尔将军撤退了、图道尔将军胜利了。斥候们面面相觑,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些情报都是他们亲眼所见,绝不可能有半分虚假。

吕讷不再挥手打发走斥候,让他们回到部队。“士兵们,现在正是战胜敌人的时机!”年轻的陛下拔出长剑,阳光在剑刃的反射下显露出七彩的光芒,“还有半天立刻抵达歇黎堡垒,我要你们在三个小时内抵达,随我冲锋!”

此时,图道尔还在歇黎堡垒下竭尽全力,这是他第十一次攻城,光是今天就有三次。他一边喘气一边在心中计数,如果不出什么差错,这次攻城将会以失败告终。

远端的攻城器械已经所剩无几,圣主守军多次突袭,毁坏了不少法卫人辛苦造就的投石车,现在只剩下了几辆。不仅如此,作为弹药的石料和木材也已经所剩无几,经过两轮投射之后,指挥将领不得不谨慎考虑进攻的时机了。

“瞄准同一个地方!”将领大吼着,奴隶们重新装填巨石,如果能不断攻击城墙的同一位置,说不定可以使那坚固的防御动摇。但紧迫的战场上容不得慢条斯理地瞄准,加上法卫人已经开始登墙,不小心误伤和致命的失准在所难免。

一批巨石落下,图道尔用盾牌护住头顶,果然有些碎石朝他这个方向而来。堡垒城墙坚固无比,数日来的强攻一直没有产生效果,满目疮痍只不过是表象,圣主士兵们自信可以挡住接下来的任何一次攻击。

图道尔夫人高举双手做出托举的动作,图道尔脚踏雷霆,顺着垂直于地面的城墙奔了上去,一举越过高墙数米,倒拿长枪,借向下的冲击要在墙后的平台上炸开,米伦一挥长剑在图道尔的落点等着。图道尔没办法在空中改变方向,索性倾尽全力释放奥数能量,化作一头苍蓝色的奔狼咬向米伦。

米伦做好了招架动作,但还是被咆哮的电流吞没,冲击波一层层地挡开,站不住脚的人都被震出数米之远,拥挤的平台被清理出了一个真空地带。一阵噼啪乱响之后,图道尔痛呼一声被震下墙去,还好有登墙的士兵为他垫着才没有受伤。

其实米伦应当受到了相同的伤害,他的身体到现在还电流涌动,手臂上的盔甲已经崩裂,再也起不到防护作用。但即使如此,米伦仍然没有丝毫动摇,图道尔还以为他会因为麻痹而无法动弹,结果米伦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杀起敌人来依旧麻利。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图道尔这样骂着,尝试再一次登城。只要有米伦在,圣主士兵的士气就不会低落,法卫人被逐渐逼退,刚刚还在墙后平台上拥有一席之地的蓝色被白色吞没,看上去这一次攻城还是失败了。

赛克罗见到胜势已定,稍微有些不甘心。伊斯滕让他和米伦在这里迎击敌人,但功劳一直都是将军的,和王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听说吕讷是亲自率军攻入圣主领地,这样比下来,赛克罗确实没有弟弟优秀。

不!赛克罗捏紧双拳,他要向自己的父亲证明自己也是有领导才能的,所以当他看到法卫人放弃登城准备撤离的时候,组织了一批规模不小的军势开门追击。

米伦刚刚解决完一批被滞留在堡垒里的敌人,突然听见传令官大喊开门。他打开头盔面罩,脸上满是疑问。图道尔也没有想到圣主人会追出来,不过一旦失去城墙和米伦两个因素,法卫士兵完全不用害怕敌人,所以图道尔撤出圣主弓箭手的射程范围后将后排当作前排、前排当作后排,转头又向圣主人发起进攻。

米伦见王子有危险,就要出城支援,突然身后传来了不小的吼声,一支足有一千人的法卫部队从堡垒背后冲来,在中军指挥战斗的正是吕讷·查美伦本人。

法卫人长途跋涉,吼声中显得中气不足,但是这不影响吕讷的计划,他好像已经料到赛克罗会出城追击,专门挑了这个时机开始攻城。这支部队中有三分之一都是法师,不需要什么攻城设施就能造成同等的效果,城墙边突然狂风大作,看不见的利刃将士兵的盔甲刮开,紧接着法师们又在这狂风中加入了火焰,小火苗立刻随风成为恐怖的火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堡垒牙去。

米伦自顾不暇,放弃了救援赛克罗的打算,让城中剩余的士兵从东面城墙下来,直线前往西面城墙。士兵们躲过致命的火焰后探出墙体,看见高高在上的吕讷正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马头上竟然有一根螺旋状的角。

“时独角兽!”圣主人大惊失色,吕讷竟然驯服了传说中的神兽,这让守卫们绝望不已,仿佛敌人是天神下凡,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战场后方了。

事实上,吕讷根本不会驯服什么独角兽,他压根就没有在歇黎湖看到它,这个独角只不过是用缴获的白色石料制成的,用绳子绑在这匹白马上。

相比起城墙和米伦,独角兽作为传说对人的影响要更大一些,圣主士兵动摇不已,直到吕讷部队开始登城才有所动作。被鼓舞的士气是真实存在的,法卫人英勇无比,顶着长矛不断向上攀登,守军则由于将大量守城武器搬到了正面战场,现在只能使用最普通的方式阻止敌人。

赛克罗和图道尔激战正酣,他的剑法并不比任何一个将军差,和图道尔拼斗的时候完全不落下风。图道尔完全不能从这位查美伦身上察觉到一丝王者风范,无比失望地对他摇头:“赛克罗殿下,我很欣赏你的剑技,但是依我之见,你不能代替吕讷或伊斯滕成为国王。”

“什么?”

图道尔耍了一个枪花。“看看你正在做的事!这难道不是一位将军该做的吗?像我和马奎斯,我们驰骋疆场、奋勇杀敌,没什么不对的;但是你呢,你是王子,是未来的国王!你想过你战死和我战死二者之间的差别吗?”

赛克罗正要反驳,身后的歇黎堡垒突然爆发出一阵呼喝,法术造成爆炸在城墙后爆发,似乎是有人在攻打堡垒。赛克罗暗骂该死,他带走了超过半数的守军前来追击图道尔,就算米伦再怎么英勇,仅凭那点兵力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守住堡垒。

“好了,我知道这样问你也不会醒悟。”图道尔突然发言拉回了赛克罗的注意力,他勒起坐骑的前蹄,将所有无关紧要的人物吓退,赛克罗也想要往后撤一段距离,却发现自己的战马完全没有反应,图道尔的威势中充满了使人麻痹的奥术能量,赛克罗的马已经失去身体的控制权了。赛克罗瞳孔一缩,准备离开自己的坐骑逃往另一个方向,图道尔大喝一声,强劲的电流突破自然和常识将大地震裂,带着洪荒巨兽般的咆哮向外扩散,直到将赛克罗吞没。

蓝色闪光在平地战场亮起的时候,熊熊烈火还在摧残这圣主士兵的身心。吕讷用上了格雷格惯用的伎俩,让敌人提前享受到了炎炎夏日,汗水淋漓的士兵体力很快就会干涸,接着就只能用意志力和对手比拼。

法卫人不断进入墙后,吕讷见情况已经转变,立刻让法师停止释放火焰,而改成屏障法术。这一次法师们释放的屏障并非起到保护士兵的作用,他们将法术能量捏造成楼梯的模样,让吕讷可以轻松地身居高处俯视战场,确保胜利女神永远的眷顾。不过,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战争女神,可能早就成为王妃了。

高空视野极佳,吕讷登了几级透明的台阶就感觉有些喘,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整顿一下身体了。苦战之中的米伦眼见没有任何护卫的吕讷随意暴露在半空中,立即马上一柄长矛,就算有一名法卫士兵将剑刃刺入他的腰部,长矛还是被他扔了出去。

然而,就算米伦不觉得这次受伤会让他死亡,但力道还是因为腰部肌肉的变形而稍微差了一点,飞刺过去的长矛从吕讷脸庞惊险地划过,朝未知的地带坠落下去。

就在吕讷感觉到矛尖划开脸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太过轻浮,战斗还没有结束就让自己脱离护卫。他捂着脸从奥术阶梯上跌落,精贵的王族之血滴落在地。护卫们吓得差点心跳停止,大喊着“陛下”冲到吕讷的身边。

图道尔率军抵达歇黎堡垒下,圣主的追击部队溃退让法卫人的士气大涨,又听闻吕讷陛下从后方袭击堡垒,法卫大军已经重新复活了。唯一让人可惜的是,图道尔没有击杀赛克罗,王子似乎用某种特殊的方式逃离了战场,而图道尔只不过看到了一阵墨绿色的光芒。

圣主守军腹背受敌,赛克罗王子也不知所踪,现在正是需要支柱的时候,米伦扔掉自己的头盔,露出连棕熊和雄狮都会畏惧的大脸,张嘴咆哮时都让人担心那些伤口会不会开裂:“誓死保卫歇黎堡垒,为了王国!”

还是老毛病,米伦的声音太沙哑了,犹如一个哑巴忽然拥有了完好的喉咙,但心有灵犀的圣主士兵知道他在说什么。

歇黎堡垒的后面是美轮美奂的歇黎湖畔,是谁在严酷的训练后施舍他们甘冽的湖水,让他们忘却身体疲惫呢;是谁在枯燥的警戒中引来美丽的天鹅与萤火虫,让他们不再昏昏欲睡呢;又是谁将不可侵犯的自己托付给这些臭男人,让他们背负起王国守卫的责任呢……

“给我死守!”

圣主人怒红了双眼,努力将法卫人推下城墙,推不下去的就用尸体作掩护、用脚踹,最后实在没有力气的,就抱住敌人一同跳下去。正在专心杀敌的士兵可能发现不了,但城下的吕讷亲眼见到堡垒内白光大放,仿佛受到了圣主的眷顾。

圣主士兵身上的盔甲愈发难砍,仿佛刀枪不入,米伦抓起一个法卫人,后者几乎没有挣扎,突然失去了所有活力,脸上充满了安详,化为片片白色的光晶离开人世。法卫人动摇起来,一时间不知所措。

图道尔终于登上城墙,正好看见米伦的异状,立刻开始后悔自己一个人率先上来了。米伦转头用一双浓白色的眼睛盯着图道尔,后者无法读出一丝杀气,米伦平静得像是一尊雕像。

“你已被包围,马奎斯。”图道尔违心地说道,“束手就擒,吕讷陛下会饶你不死的。”

米伦彻底转过身去摆出决斗的姿势,他压低重心双手持剑,无论图道尔如何移动,致命的剑尖始终对着他。图道尔知道战斗不可避免,只好展开蓝色的战旗,绷紧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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