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红着眼睛摇头:“云衡姐,石头哥又不傻,他知道我收你钱,要揍我的。”
云衡瞪眼:“他敢!你云衡姐家里不缺这个钱,你们保护站经费紧张,这个钱就当我一点心意。要是石头骂你,你让他打电话找我说。收着!”
六六含着泪收下。
客车快发动了,仍不见石头从厕所回来,云衡好笑:“这家伙,掉厕所了吧?”
她拍拍六六肩膀:“姐走了。”
六六朝她挥手:“云衡姐!再见——”
真到要离开了,她忽然有些失落,站在外面望一眼这四四方方的汽车站和头顶高高的蓝天,深吸一口气,坐上了车。
客车有些脏乱,人挤人,云衡好不容易找位置坐下,也没见到石头回来。
她歪头靠在车窗上,面无表情。
等到司机发动客车,云衡听到外面有拍打车窗的声音:“云衡!”
云衡朝窗外看去,石头追着客车跑来。
她忙把车窗拉开,石头喘着气赶来,他身子不高,努力跳着,费力地把手里买来的一兜枣糕和一瓶农夫山泉给她:“云衡,没买着别的,你将就一下,路上饿了吃。”
云衡立即伸出胳膊,把东西捞过来。
六六也从后面追上来,客车的速度逐渐加快,两个人还追着跑:“云衡(姐),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啊——”
车外身影如流水般逝去。
她心头一窒,立刻跑去客车后面,可石头跟六六早已被抛在道路尽头。
车一转弯,两个人瞬间被林立的建筑淹没。
云衡呆呆望着长途汽车站最高处‘若羌’两个金色大字,眼泪就滑下来。
她怕车上其他人看见,赶紧低头拿袖子蹭去泪水,没发出一点声音。
走了。
云衡到达吐鲁番机场时,吐鲁番也在下雪,她点开手机天气预报,发现新疆全省范围都出现罕见的恶劣天气,买票时被告知飞机会延迟。
云衡买完机票,静静坐在候机厅里等,她手里提着石头给的那袋枣糕,软软的、甜腻的,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点心。
她望着玻璃窗外皑皑一片的白雪,像等待着春暖花开。
几小时后,风雪渐小,所有人开始登机。
云衡脚踩着一双红底的黑色高跟鞋,背脊笔直地走上飞机。
下午飞机抵达北京的时候,桐伯已经在机场等着,带她回家过年。
晚上,伴随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幕曲响起,云家开始吃团圆饭。
云石屹、云父云母、云衡都在,桐伯也上桌,打扫卫生的妈子和做饭的厨子们以及门口的警卫全请到桌子上,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
极少沾酒的云老爷子让人开了一箱五粮液,能喝酒的都端起酒杯喝酒,不能喝的就倒果汁。
云衡提了瓶五粮液,一个人坐在大桌的一角。
一杯一杯的,开始喝闷酒。
云父云母看着云衡,脸上十分纠结,却束手无策。
对云衡在罗布泊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云家都清楚,可又不知道怎么劝慰。
云老爷子叹了口气,心想喝点酒也好,老憋在心里,更难受。
他转了一下餐桌上的圆盘,道:“阿衡啊,多吃点蟹黄,补充营养,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云衡象征性戳了一筷子,云母问:“阿衡啊,听陈老说,你退出western计划了?”
“嗯。”
云父点点头:“不去也好,无人区里太乱,安全没个保障,留在北京,好好读完博士毕业就好。”
云衡抬起头:“爸,妈,年后我想去公司上班。”
云母说:“不读博了?就差个论文了啊……”
云父拉住了她,冲云衡轻声道:“来公司也好,反正公司将来也是留给你的,早来熟悉熟悉也好。”
云衡没再说话,低着头心不在焉扒着碗里的水饺。
她早早的吃完饭,一个人孤零零窝在沙发里看春晚。
周围大院的亲戚朋友吃完饭都过来拜年,走亲戚的套近乎的什么都有,有人过来跟她打招呼她也懒得理。
院子外到处都是疯了的年轻人,他们对人生正是充满激情的时候,在街道上又唱又跳,有些人互相认识,有些则是陌生人。
在新年即将到来的一刻,他们全部都亲切友好起来,不管认不认识,见了面总会打个招呼,然后互相拱手道一声‘新年快乐’。
直到某一刻,外面有人放起了鞭炮,云衡有些茫然的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看四周确定自己已经回来了,又有些失落。
她呼吸着深夜的冷空气,从别墅里出来,走到大街上。
天空挂着一轮明亮的弯月。
一路上,年轻人们放烟花放鞭炮,钻天猴,花蝴蝶,火树银花……云衡微笑看着,从满世界的烟火里走过。
她微微抬起头,远处的天空,烟花多了起来。
一群人叫嚣着倒数:“10——!”
“9——8————!”
云衡看着头顶那轮弯月,想到了第一次到新疆那晚看到的月亮。
“3——!”
“2——!”
“1——!”
云衡胸膛起伏,朝着月亮大声喊起来:“新年快乐!!!”
噹——
全国的电视机里,新年的钟声骤然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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