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近两百万居民的忻都是座大城市。人与人之间的联结难以计数,每时每刻都有新的联结产生,也会有旧的联结断裂,这些联结交织成网,最终构成了城市独特的脉络。

产生联结最天然的途径是新生命的诞生,同样,断开联结最天然的方式是旧生命的消逝。生和死在同一时刻发生,生死交替,当人们真正认知到这个规律,就不难理解信徒对神明的虔诚。

通用转换法的存在让市民拥有极佳的身体素质,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们能够远离疾病,医院的存在依旧是城市必不可少的一环。

玩味一点的说法,医疗进步对死亡的唯一影响就是改变死因。人们或许不会死于感冒,但总会死于肺癌,或是其他……

时间是下午五点

伯顿坐在产室大厅的长椅上,他已经等了5个小时。事前向同事打听过,知道需要很长时间,但实际坐在产室大厅,才明白时间的恶意。

摆钟拖长了的滴答声像敲在心口的锤子,一锤接着一锤,没个尽头。

惨白的灯光打在白色的墙壁上,也照在身边陌生男人的身上,他有一头棕色的短发,发色在灯光里有些淡。黝黑皮肤上的褶皱在光里看得很清楚,粗糙的手握在一起。

40来岁的脸,看起来却有60来岁的苍老。眼皮耷拉着,眼珠子有些浑浊。或许是等了许久的缘故,他的样子有些无精打采。身体时不时因产室的动静颤动……

伯顿把视线转到自己交握的手上,是一般粗糙的手。它们原本是紧紧攥着的,可时间过了5个小时,拔高的焦虑和担忧被一锤锤的滴答声敲得变形。

他已经分不清胸腔里的情绪都是些什么,或许有担忧,有焦虑,有恐惧,还可能是不耐烦,郁闷,以及对结果的期待……

难以描摹的东西变成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胸口上。灯光有些晃眼,鼻子里是医院独特的味道,人的体味,食物的香气,还有紧张。它们混在一起,让空气变得格外难以进到肺部,每次扩张胸腔,气管处都会有淡淡灼热感。

感觉很不舒服,和看到竞技场死伤报道时有点像,像是有什么正在压过来。

未来?

或是是吧。

无法确定的未来……

这样想有些不好,感觉像是不欢迎那孩子。但事实不是那样,不是那样的。等孩子大一些,就和珍妮一起去看那颗相生树。好像还是爱勒贝拉最大的一棵……

相生树,相生树,母子都要相安无事。

余光看到旁边的报纸。

矿城那边似乎发生了灵脉坍塌的事故,据说并不严重。忻都这边才刚结束,矿城那边就出了那么大一件事……之前还在报上还看到杀人事件,也是矿城?

忻国今年真不太平。

贤者大人保佑,母女一定要太平。

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又觉得如此想才正常。

是女儿?

是儿子?

他希望是女儿。这次斗兽祭他猜中了,上次买的猩猩玩偶涨了2倍。

感觉发生了很多事……

不管怎么说,他猜中了。这样的话,果然是女儿……

不对,

不是有说法叫运气耗尽?运气全用在挑玩偶的事情上了?

琐琐碎碎,

琐琐碎碎。

他想到婴儿的名字,又想到婴儿的衣服,公司的新制服,车子的轮胎……

“伯顿先生?谁是伯顿先生!?”

护士的声音在产室门口出现,他立刻站了起来,

“这边!”

“去买些吃的。”

“吃的?”

不是在生孩子吗?为什么要吃的?

“肚子饿当然要吃东西,”

护士小姐似乎对他的态度很不满。

“是是,马上去买,马上……对,对了,要买些什么?”

“这个,你妻子写的。”

伯顿接过那张纸,迟疑地指了指菜单上那不合时宜的菜名

“超辣石板盐蜥?护士小姐,这也能吃?”

“你岳母不是人啊!”

又生气了。

……

买来的食物被拿走。

“咔!”

房门被重新关上,伯顿没动,脑子里想着关于孕妇吃饭的问题。时间就这么被拉拽着前进,终于还是迎来了尾声。

刚出生的婴儿,哭声绝不能用好听来形容。将其形容为哭声是人类的浪漫,那只是幼嫩的嚎叫。硬要说的话,那听起来更像乌鸦的叫声,总之不讨人喜欢……

他觉得这些想法不太像一个父亲该有的想法,努力将那声音想象得更美丽些,类似“新生的愉悦”“高兴”之类的……

他的手不知所措地晃着,不知道是不是该接过岳母手上的那团肉球,红红的,有些难看的小肉球。

鼻子眼睛全揪成一团,哇哇叫着,不可爱,却很有生气。小小的生命太过娇弱,裹在布里。

实在是太过脆弱,他害怕着,没有勇气接过。平时看他不怎么顺眼的岳母笑得合不拢嘴,嘴角还粘着些辣酱,她真的在产室里吃那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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