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思夜想死去的亲人,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你面前,有哪个女人会经得起这么大的震撼呢?大家七手八脚把艾晓娟抬到屋里炕上。
阚二爷两肩挎着山鸡、野兔和一个布袋子,手里拉着一个人走进屋,方华听动静从里屋走出来:“阚二爷,我们将怎么感谢你!”方华眼情里盈满泪水。
“感谢他干啥?是咱救的王菁。”这个人戴着落补丁的黄色狗皮帽子,补丁缀着补丁的黄色棉皮大衣,四棱宽大的脸上胡子挓挲着结着冰霜,一只眼,一跛脚地走进来,把身上的布袋子和一个大皮囊一件一件拿下来放到桌子上,从后背取下红缨大刀扔在墙旮旯的缸沿上,毫不顾忌地坐在桌上首:“哈……哭啥哩,都过来,咱们坐下来说。”他是个齉鼻,得顺着他的话音捋着听。
方华被这人自来熟,融洽、亲切的举动感染着,顺从地坐下来。只有阚二爷没有动,立眼横眉地望着他。
他视而不见:“二爷,一天到晚又渴又饿,去你家能给我做什么好吃的。这儿好,你说龙叫我哪儿也不去,咱又不会白吃人家的,是吧。”他眼睛落在桌面上的饺子盆和四盘炒菜,迟迟不肯挪开。
“阚二爷,他是您的朋友,就是我们的长辈他是王菁哥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的恩人。在这欣喜重逢时刻,在这除夕之夜,我们高高兴兴过个年。还有两个炒菜,我做好咱们举杯共饮。”方华无不感谢地说,边动手去摘阚二爷背上的东西。
“方华,这样不可。此地有个风俗,三十晚上家里是不留外人的。”
“说什么呃,谁是外人?”齉鼻不乐意了:“你是他的舅老爷,”他指了指肖剑峰,“又是他的师傅,”他指着江海涛,“我呢,是王菁的师傅。一论都是自家人,有啥讲究的。”他大言不惭地说。
“丫头,不炒菜了,我袋子里有许多肉干,希罕货,你们牙口好都乐得吃。咱开饭吧,不然饺子都凉了。”
木已成舟,阚二爷无言了。“那好吧,老常,不要太贪杯。”阚二爷把身上的东西取下来递给江海涛,挨着他身边背从里坐下来。
卜素葵把碗筷摆好,肖剑峰端上来滿满一盘肉干,方华在炒菜。这时,江海涛从西屋出来手里拎着两瓶老龙口,这酒是牛迈去省城体检特意给他带回来的。他喜滋滋地按在桌正要开启。
“孩子,别打开,你的酒差劲儿。喝我皮囊的酒,那是好东西。”齉鼻声音听得顺了也易懂多了。
“常爷,这瓶酒是省里的名酒,你尝一尝。”肖剑峰拿过酒碗倒了些递给他,他晃了晃酒碗,看了看,接着,一仰脖一拥而尽:“好酒,就是差点劲儿,还是得意我皮囊的酒。”
“常爷,你是哪地方人,怎么救王菁哥的?”卜素葵急不可奈地问。
“好着人喜欢的孩子。我是黑龙寨人。上秋那天大雨过后,第二天,我到貔貅河的鬼涧愁去逮鱼。走下山坡,远远看见这小子躺在河边,我以为是山林里的水怪,手捏红缨大刀盯他半晌不见动静,就战战兢兢走过去,这小子浑身是血躺在岸边,一动也不动。这地方野兽出没,活人都不曾看过,哪来的死人?我一摸象是还有口气,丢掉鱼篓,背着他大气都不曾缓一口,爬山越岭回到黑龙寨。”
大家听得出神入化、目瞪口呆,他却紧闭着大嘴巴不言语了。常爷喜欢人夸,善于表现自己,可他忒贪嘴、贪酒,尤其是腹中空空,酒菜摆在面前时他皆然不顾。
这时,方华把炒好的菜端上桌,香气缭绕是那么诱人,齉鼻肚子里好比有许多大馋虫在张着大口,他没心思再讲下去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以后让他自己讲好了,咱们喝酒吃饭。徒弟,你俩口子过来吃饭。”话还落地,他喝了一大口酒,吃了一大口菜。
江海涛把赛虎招进屋里,大家围着桌子团团而坐。
王菁推开门慌慌张张喊:“怎么办啊,艾晓娟肚子疼的满头大汗!。”
方华急忙跑进去,接着又跑了出来:“哎呀呀,不知蒋大夫从摩云岭回来没有?海涛哥,你快去看看!”
“好嘞。”江海涛应着,站起身,棉大衣也没顾得穿跑出屋去。
“这酒难让人喝好!”常爷扔掉手中的筷子,怨怼地站起身:“大不了的,我去瞧瞧。”
他一跛一跛地朝屋里走去。
“坐着喝你的酒吧,你去顶什么用!”卜素葵以为他喝了酒,抗不住酒力而逞能。她站起身欲冲过去制止,一把被身边的肖剑峰拉住了。
他回头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我没有弯弯肚,不敢吃镰刀头!”他大步跨进门去,左手轻轻擎起艾晓娟的手腕,右手敷脉一揿,片刻间大叫起来:“怎么回事,怀有九个月的身孕?要生龙子了!”
屋子里的人大眼瞪小眼疑惑地望着他。只有屋外的阚二爷对他恳切地吩咐道:“好兄弟,你侠肝义胆,这事你赶上了,又不是外人,应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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