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少冲是神桥之境的大修行,借由天地之力,对于感知一道自是拿手。

当他确定苏澈两人离开,再也感知不到气机之后,他脸上的惶恐和唯唯诺诺才消失不见。

眼神里,思虑之中,不免还带了些杀意。

他阴沉着脸,刚要抬脚,肩上便传来刺骨的痛意。

他冷哼一声,咬着牙,强行挣断这些穿过窍穴的红线。

如此一来,更是痛得他冷汗直冒,忍不住吐了口血。

“等你们落到我手里的!”尹少冲一想到方才自己所受屈辱,便一阵咬牙切齿。

他点穴止血后,四下感知一番,这才寻了个方向,快速掠去。

……

云渺观所在坊市闹出的动静很大,那毕竟是数千锦衣卫的动作,恐怕是镇抚司的三个卫所全都出动了。

这种规模的行动极为罕见,上一次,还是在追捕东厂叛逆颜玉书的时候。

这一次呢?

城中,不只是百姓好奇,便是那些江湖风媒和各门派的探子,同样在往云渺观这边靠近。

只不过天色渐晚,雨也未停,一些痕迹,难免就看不见了,被冲刷干净。

但隐约的血腥味,还是随风飘散着。

有人往云渺观那边去,有人从云渺观那边离开,惊惶若离群之鸟,轻功很快,在房顶上几个跳动,就如残影一般。

此人正是逃出之后,要按照先前吩咐,不论事成与否、做的如何,都要第一时间向上面那位大人汇报的尹少冲。

他脸色阴沉之中难掩苍白之色,真气的消耗让他不免疲惫,但他甚至都腾不出手去擦一擦额头的冷汗。

因为他差事办砸了,若不能在云渺观的消息传进神都之前,便向那位大人汇报的话,自己的下场,恐怕不会比皇甫靖要好多少。

很快,在这场雨如瓢泼般的时候,尹少冲终于看见了那幢零星着灯火的小阁楼,在深巷里,街坊之中,略有突兀,但又不那么醒目。

他从房上跳下,站在门口,一边快速喘息着,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一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路上为了节省真气,他都没怎么遮挡雨水,所以现在难免浑身湿透,很是狼狈。

他也没敢动用真气蒸干衣服,就怕会被附近的人感知到

尹少冲将贴在脸上的头发向两旁抹了抹,这才推开了院门进去。

小院不大,他快步踩过石子路,到了阁楼门前,深呼吸几口,这才小心地敲了敲门。

他没有出声,但确定那位大人已经有所感知,知道是自己来了。

几息之后,屋门一下开了。

尹少冲眼皮一跳,里面当然没人,他喉间咽了咽,在门口蹭了蹭鞋底的泥,这才进去,将屋门关上。

阁楼一层很黑,没有灯,也没有人,但这不妨碍他找到楼梯,然后上去。

事实上,在进门的时候,他便已经听到了黑暗中的咀嚼声,自阁楼上传来,就像是老鼠在啮噬什么东西。

尹少冲刻意压制着自己的脚步声,自楼梯而上。

昏黄的灯光出现在楼梯口,一道高大而随着动作而显得狰狞的影子同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阵阵熟牛肉香味和酒香中,尹少冲躬身走了过去。

“走路没声,想吓死老子?!”

随着一声怒喝而来的,是一个巴掌,明明坐在那桌上的人没有动,但尹少冲却被一巴掌拍到了一边,撞倒了桌椅。

一个大修行,还是尹家家主的弟弟,地位尊崇,但在此时却如一个下人小厮般丝毫不敢言语。

尹少冲甚至连嘴角的血都没擦,爬起来就直接跪在了那,低着头没敢看对方,但身子仍有些忍不住疼痛的颤抖。

那道高大的影子就落在他的一边。

撕咬牛肉的声音,咀嚼声,还有咬碎骨头的咯嘣声。

尹少冲连大气都不敢喘。

……

桌上有一盏灯光,在这座阁楼里,也是唯一的光亮。

但一个极为壮硕且高大的人,挡住了半边的光。

他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小山,却丝毫不给人以笨重,反而充满着力量。

他穿着一件漆黑的斗篷,很大,拖在了地上。

青色的脸,五官就如悬崖峭壁般刀削斧凿,脸上的肉都紧绷着。

他大口吃着牛肉,露出比常人还要尖锐许多的牙齿,而如老树般粗糙、蒲扇大小的双手上沾满了油渍,不住地往嘴里送着牛肉和筋骨。

面前的桌上,满满当当地几个大盆里全是冒着热气的牛肉,脚边是打开的酒坛,酒香和肉香就这么逸散出去。

他还在吃着,尹少冲还在身后的墙边跪着。

半晌,啪的一声,牛肉丢进铜盆里,然后他打了个饱嗝。

尹少冲这才抬起头来,小心看了过去,但不论心里是如何恨对方,可神情中却丝毫不敢流露,甚至都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气机,不让对方感知到丝毫的杀意和恶感。

他实在是怕极了面前的人,因为他不想死,也不想尹家受到牵连。

“看着这孬样,事没办好?”

对面的人开口,声音沉如瓮声,带着吃饱喝足的懒散,好像所吩咐的事情,其实在他心里根本不值一提。

尹少冲应了声。

“大点声,没吃饭吗!”

又是一巴掌过来,尹少冲根本无从反应,整个撞在一侧的楼梯上,脑海一阵昏沉,半晌回不过神来。

对面的人拎起酒坛,倒酒洗手,然后直接在斗篷上擦了擦。

“皇甫靖呢?”他问道。

“死了。”尹少冲小心道。

“真是废物!”对面的人骂了声,然后问道:“知道的人还有多少?”

尹少冲身子一颤,虽然没感受到什么杀意,但他从来都知道,从对面之人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气机,虽然对方喜形于色,但他根本无从揣测对方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就像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生是死。

但尹少冲还是片刻不敢怠慢,连忙道:“苏澈,苏澈还知道。”

“你们三个人,都没能杀了他?”那人似是觉得好笑。

而且,他话里说的三个人,自然是凭虚仙子他们三个大修行,但似乎,听他的语气,好像对大修行颇为不屑一样。3书院3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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