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宫里的流言越演越烈,已经发展到宫人交头接耳都在谈论这个头条的地步。但内务府那边被郡主下了死命令,下面细枝末节的有丽妃把着,御前的宫人大半不知道这个,纵使知道,也是不敢乱说的。
宗帝对此毫不知情,下朝后还特地再去广梧一趟,与侄女坐了好一会。
那时同样在风口浪尖的私生子在外头和二公子逛,等逛完回去时正看见宗帝从广梧宫门里踏出来,她亲自在门口送,宗帝还握着她的手不断摩挲。
他冷眼看着那最尊贵的二人执手微笑相送,手渐渐握紧。
不归看见他回来,弯了眉眼:“小鱼回来了?”
宗帝也回身,笑着招他过去:“思远过来,一早上去哪玩了?开心么?”
楚思远走过去,冷冷道:“见过陛下。”
不归的脸瞬间变了,低低叫了他一声:“思远。”
宗帝却是神色未改,微笑着想去摸他的头,但楚思远避开了他的手。这下所有人都认清了小公子的敌意,不由得紧张起来。
宗帝微不可见地摇摇头,温和道:“你这孩子,还这么认生。不归闲暇便带他来养正殿吧,咱们一家人用膳,说说话。”
不归当即应好:“那不如今晚,我带这小子去舅舅那蹭吃蹭喝。”
宗帝刚走,她便捉了他的手进门,低声呵斥道:“你这崽子,又怎么了?”
楚思远被那句一家人激得犯恶心,着实没心情再扮出个乖巧二楞孩子形容,抽了自己的手冷道:“我今晚不去。”
不归无奈,长长叹口气,皱眉:“祖宗,给阿姐点面子可否?”
“要去你自己去。”他拗着扭头走,心想,谁愿意和你扮演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戏码了?!
他决定下午再出去浪,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天黑再回来。但当他吃完饭走出来时,却见她在院子里的亭子中闲闲坐着,正堵在出去的必经之路上。
她抚着琴弦抬头来,眉间点着红色花钿,左眼蓝得如此刻的明亮苍穹,右眼又漆黑如往昔长夜。风擦过她发髻上的绒花和鬓角的胎发,她唇角上有光。
“来,阿姐教你抚琴。”
他鬼使神差地便过去了,乖乖坐在她面前,看着她发了好一会呆才低头道:“我不会这些。”
“阿姐教你啊。”不归拉住他的手,“阿姐会不少好玩东西,你别出去了,和我待一块不成吗?”
楚思远呼吸急了点,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看到她的指尖便笨拙地绕话题:“姐姐的手真干净。”
不归奇怪地检查自己的手:“怎么,我以前手很脏么?”
“不是。”楚思远笑了,“是说你的手什么装饰都没有。以前来给我买烧饼的姐姐们手上都戴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指甲还喜欢染点红红的颜料,阿姐你就没有,连耳洞都没有,简简单单的。”
不归见他笑,自己也开心,问:“你还知道我没有耳洞?背你的时候被发现的?”
“不是。”楚思远认真地看着她,“你来我烧饼摊子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了。”
那个时候你已经烙在我脑子里了。
“那时我还想……侥幸地想,你只是个富商人家的小姐姐。因官家小姐不会大摇大摆地来到街道上。也许你是到处跟着家里人行商的姑娘,才爱穿男装,还戴个眼罩,不拘又潇洒。”
他声音渐渐放轻:“哪里晓得,连着三十天来光顾我的,会是尊贵无比的不归郡主呢?我只在说书里听过的,万人之上的不归郡主。又哪里想得到,你说我是你的弟弟,带着我,游了十四天的山水。”
不归哑然。
他看着她轻笑:“阿姐,你要真是个商姐姐,那就好了。”
不归安静了一会,支着下巴看他:“鱼儿,你不喜欢作为郡主的阿姐,是么?”
楚思远没回答,只是心里道,更不喜欢将变成皇后的你。
“那可怎么办呢……”她的蓝眼珠子怅然地转了一圈,手指点着鬓角,“即使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你似乎还是不太接受自己的身份,不接受舅舅,不接受凭空出现的家人,原本阿姐还以为,我好歹是那个特别点的。原来……你也不是很愿意接纳我。”
“为什么呢。”不归自言自语,眼神迷茫起来,“阿姐哪处做错了。”
楚思远眼睛湿润了。
你再这样,我舍不得你的。
他强笑着打岔:“什么错不错的,不说那些啦,不是说要教我弹这个噻?”
“啊,对。”不归坐直,“不扯那些虚的,来这边坐,阿姐教你。”她摸摸他的头,抓过他的手腕来:“这样放。”
阳光正好,她以手为梳,梳着楚思远散下的半副短发,只觉浑身都暖融融的,是两辈子加起来都难得拥有的清欢。
就这样一直坐到傍晚,她拉起楚思远的手,试探着问:“和阿姐去吃饭吧?”
楚思远指尖都弹红了,拨完最后一声站起来:“好的。”
不归这才吁了口气,欣喜地牵着他的手往养正殿去。
“鱼儿,思远,来日方长,现在不接纳不要紧,我们有很多时间。”
楚思远在后头似笑似悲:“……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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