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连忙奉承“陛下一看便慈和,谁不想亲近呐。”
帘后人兀自笑起来“我慈和,就不会赐张子令那些吃的了。”
太监立刻说:“可若是别的人,哪还会给他时候从都城反回家乡去与父母作别?”感叹道“他也没什么遗憾。总归生来就是不长命的人。”
帘后人没有理会,只是突然问他“你信不信这些?”
太监愣了一下,不好怎么回答。
帘后人讥讽说:“先帝一直耿耿于怀,说当年肖娘娘生时,张家正好也有婴孩降世。先帝便怕肖娘娘那个儿子真是没死,被张家桃代李僵,一代代保了下来。怕若是她的子孙得了那个灵物,万一重生到先祖皇帝身上可怎么办?”她耐着性子对太监解释:“传说,那东西可使人重活一回,大可叫人追祖溯源而生。若真是成了那个局面,哪还有后头我们这些皇帝。”
太监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竟有这样神通?”陪着话:“那怎么不干脆除了呢?”东西也好,苏家的人也好,一个是神异之物,一个是受命之人,没了岂不是省心了。
帘后人皱眉“神异之物、受命之人,俱都是结天地之灵。皇家若动手,万一坏了国运。岂不是自食苦果?”
太监连忙陪罪:“奴无知。”
“罢了,你懂什么。”帘后人没有跟他计较,长叹:“我彼时也是不能明白先帝的,只以为堂堂天子,怎么能有那样昏聩的想法。又觉得人之衰败,始于精神智慧。能害怕这种无稽之谈,是因为先帝老了。可现在,我到是有些明白先帝当年的心情。天地偌大,总有些玄妙之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她顿了顿,长长叹了口气“怕不是我也老了吧。”
太监陪笑:“哪里的话呢,陛下风华正茂,正值壮年。不过因为坐在王座上,行事不得不谨慎。毕竟天下苍生就指着陛下呢。陛下殚精竭虑,又非为一己之私。如今这件祸事就此了结,天下太平了。”
帘后的人笑起来“你到会说话。”身子往后靠一靠,缓缓闭上眼睛“朕有些累了。”
太监听她自称换了,便立刻不再多话,收起陪着聊天似的轻松表情,垂首敛眸退开几步,扭头向后面示意,叫人把香点上,又摆了瓜果在塌前,不一会儿,殿中就充斥着果香混合着香料的味道,又暖又香,叫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昏昏欲睡。
太监见帘后人睡得好,躬身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出了门,才直起了腰背,长长地舒了口气,人啊,还是站直了舒服。
省城里第二天张宝千的事便传得沸沸扬扬的。
又说,张家和杜家的关系又差了起来。
一是,张宝千在张家放肆,惹得张家新进门的少夫人不大高兴。
二是,杜先生因厌恶张宝千,顺带也讨厌起张家来。要不是张宝千有个孩子,恐怕是要杖杀的。
外边再闹,张家还是要出殡的。张家的亲戚多得很,张夫人带着苏世黎认了一圈,苏世黎本来这一段因为阴阳佩不能灵验便休息不好,转了一天头都胀疼了,人也有些不舒服。
而亲戚之中还免不得也有几个,要打听张家要不要过继事。
不止问张夫人,还有人去问苏世黎。张夫人那里的,她们只说“怎么也得有个子嗣不是。”又举例说谁家过了嗣,那孩子有多孝顺。等百年之后,也有人自己烧纸办事,不然不就成了孤魂野鬼吗?
去苏世黎那边的,都是些媳妇辈的,拿出为了她巴心巴肝的姿态来,劝她“女人一世,有了儿子才不慌。”苏世黎即没有翻脸,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
好容易人走了,苏世黎得了些空,喘口气。
四乐帮她揉着额头,免不得要生气,觉得这些人不该在别人丈夫的丧礼上讲这种话,再说,苏世黎又是这样的身体,便是再为人好,也看看时候,看看场合,白白戳人痛处!说“她们到是可笑。”又猜疑:“怕不是就想着把自己儿子继来呢。我帮您记着她们,便是张家以后想继儿子,也看得准准得,绝不能继她们的。这样的母亲,能教出什么好东西来。”
苏世黎闭着眼睛,心不在焉说“她们也未必全是这心思”不过是凑在一起,非得说点什么。
四乐暗暗恼火,说:“看到她们就生气。您就不该听由她们在那里胡扯。”
苏世黎到反过来劝了她一句:“人生在世,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多了,未必还有精神个个与她辩驳一番。不理会就是。你也别替我生气。”又问她“杜家来人了吗?”
四乐摇头“只送了白包来。包得不少。我与夫人身边得力的大喜一道接的。大喜接了并不惊讶,想来杜家对张家出从自来是大方的。我还问了一嘴呢,我说杜先生不是生着张家的气吗?大喜说,一是其少爷的面子,二来到底大姑奶奶是那么死的,杜先生一直觉得这件事上对张家有愧,所以虽然两家不怎么来往,可杜家经年在钱财上对张家是从不气的。”对苏世黎道“外面的人都说杜先生有情谊。”
苏世黎见她并不以为然,问她“你怎么想?”
四乐知道主家是考自己的,说“我以为他不过是做样子。他要真有情谊,怎么会气得大姑奶奶那样死了。但有半点情谊的人,大姑奶奶死后,也不该再把二姑奶奶迎进门去。如今这样,不过是洒些钱,买个自己安心,总归他又不是没有钱,何乐而不为。”
说完笑“我如今想得多着呢。您放心吧。”
苏世黎本来有话,想了想,却也不好说。也就算了。
没料四乐却看出来,问:“怎么?”
苏世黎觉得有些事她知道也没什么好,摇头:“没什么。”张家的事水太深。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但要紧的是终于得了玉佩,只要玉佩灵验,一切也就无忧了。
正说着话,外头便有丫头进来说米家来人了。
苏世黎出去,原来是二奶奶。
二奶奶对她到是关切,说了许多,又说但有什么不好,只管告诉家里“你母亲是当儿子养的,你把米家当娘家也甚不对。其它人不说,我做不得主,可我做自己的主还做得,只要有二伯娘二伯父在一天,你就是有娘家的人。”话说得十分地贴心。
苏世黎问大房三房,二奶奶饥讽:“我们与他们可不大照面了。”三房不提,只说“大房心肝黑成这样,你不和她计较,我们都要与她打官司。”这种事,素来是要过族里,请族里人调停的,可现在二奶奶一说便是见官,可见得这是个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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