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喜垂下眼睑,说
“我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我其实是宫里四皇子慧静殿下的贴身太监,前几日,四皇子已然和大太子出逃去了洛阳。而那日河边和今日追捕我们的,想来都是宫中的禁卫。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还害你用光了内力。”
顾安喜抽抽鼻子,觉得有点委屈又难过。
裘北归在听到顾安喜说她是一个太监的时候,握着她的手抖了抖,又听到她后面委屈又难过的声音,一颗心都要化了。
他一下就想通了关键,无论三皇子与大太子关系如何,可是现在已然是对立的局面了。那属于大太子那一派的四皇子,就也成了对立的那边了,而他的贴身太监,自然可以利用一下。
这个小子还挺惨,裘北归用大手裹着顾安喜的小手,有些感慨的想着。
顾安喜想的和他差不多,只是想的更深了一层,三皇子本来与她交好,他们还一起喝酒吃饭,在顾安喜眼里,这就是吃过饭的交情啊,吃过饭就是朋友了。可为什么三皇子要抓她这个朋友,这让她既难过又委屈。
裘北归柔声安慰道“我们江湖中人,本身就与官府偶有打斗,刚才那些都不算事。我们去到了三峡,再往里走走,就是巴渝,那里是江湖的地头,官府的人也就管不到我们了。”
“嗯”顾安喜应了声,心里多少也有了丝慰藉。
她茫然的问道“裘北归,你有曾经的朋友现在不是朋友了吗?”
裘北归沉默了片刻,才沙哑着声音说道“有。”
顾安喜追问道“为什么呢?”
裘北归“他们死了。”
顾安喜缩成了一团,不说话了。
裘北归的朋友死了,所以才做不成朋友了,那他心里肯定很难过吧?顾安喜在心里想。
我现在也失去了朋友,是不是也像朋友死去一样呢?如果大太子死了,如果四皇子死了,如果三皇子死了,又或是小叶子、小石子,他们任何一个人死了,那我肯定会很难过吧?她这样想着,又想起摄政王是真真确确的死了,心就开始抽痛起来。
原来失去朋友的感觉是这样难受的。
不知道我死了,他们会不会难过呢?顾安喜在心里胡思乱想。
小仓库只有一扇极小的窗,照进来一小片夜,已经是晚上了。
他们就这么蜷缩着,睁着眼睛,一夜无话。
裘北归最后也没有放开顾安喜的手。
他们不知道的是,皇宫内里需要整肃,外面又和大太子那边时有冲突,各有死伤。如此用人之际,又怎么会派一小队精锐来仅仅是抓个贴身太监呢?
东都,洛阳。
这里的府尹官府正在修葺,不停有人进进出出,或是前来通报,或是带着密令。
相较于大太子的繁忙,四皇子就显得非常清闲了。
他不是干政务的料,帮不了他的兄长,对于各地方势力的调节拉拢也不擅长。所以在这个每个人都十分忙碌的情况下,他居然百无聊赖。
他想要随处看看,可是一去外面,那些修葺的匠人就恭恭敬敬的对他行礼,就算他叫他们不用在意他,可他们也还是有些畏手畏脚的。他知道,这是因为他在场。
他回到空空的屋子里,这间屋子和以前住的宫殿有很大的不同,走的时候也匆忙,几乎所有东西都没带。面对着陌生的屋子,他忽然有点想用膳。
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喊道“小安子!小安子,你去御膳司叫……”
他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他这才突然想起来,小安子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为什么,脸颊上有凉凉的东西划过。
他这才恍然想起,今天似乎连早膳都没吃。
原来,不是想用膳,而是想和她一起吃饭。
海公公告诉他小安子去找她娘亲了,有些事情自己未必忘记了,可是身体却只有诚实的习惯。
他在自己屋子待了一下午,打开房门就去找福公公,连路上向他行礼的下人都没理。
福公公似早已在等他了。
福公公“你比我预想中来的还要早。”
他虽有些疑惑,可还是单刀直入道“福公公,我不想闲着了,我想学点东西。”
福公公递给他一本书,这本书有些发卷,显然它的上任主人经常翻阅。
他接过这本书,只见封皮靛青色,无字。
“这是……”
“这是摄政王陛下一生的心血,是他所观的所有兵书而有的感悟和经验。”
他抬起头,只见福公公苍老的笑容。
那笑容仿似在说孩子,你终于长大了。
他坐在书桌前,现在已经没有小安子在旁敦促了。
可是,她又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她气呼呼的说,你怎么这么笨童声童气的和他一起被古文在他开小差逗乐的时候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板着脸叫他认真点。一切都好似昨日,音容宛在。
他露出微笑,翻起了手中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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